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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学术”的学术乃有大格局

原题:“为学术”的学术乃有大格局 ——杂忆吴师熊和

业师吴熊和先生仙逝已一载,我怀想在心,感念良多,常有意撰文追忆先生,然而思及同门皆承继先生学问门径,各开风气,光大词学领域殊多,唯吾一人,虽有幸忝列门下,却至今未能一窥词学堂奥,未免汗颜,因而举笔迟疑,恐有负于先生。今同门编辑先生之纪念文集,我虽为“教外别传”,亦理当从旁作些回忆,以摹写先生之侧影。

吴熊和先生得词学大师夏承焘先生真传,实为一代词学名家,而我所习重在先秦文学,稍涉汉魏六朝。能从先生求学,实属天缘巧合。1989年,我曾参加东北师范大学杨公骥先生的先秦文学博士生招生考试,但在面试后不久,杨先生因心脏病突发,撒手人寰。因我祖籍浙江,杨先生在面试时曾对我说起与任教杭州大学的姜亮夫先生私交甚厚。故1994年2月5日,我从北方回家过春节,途经武林,意欲报考姜亮夫先生的先秦文献学博士生,然而姜先生已是久病在床。因此,杭州大学研招办便推荐我报考吴熊和先生的唐宋文学博士。我拿着先生家的门牌号,换了数路公共汽车,贸然前去叩门。幸蒙先生不嫌鄙陋,才得以随从左右,亲聆謦欬之音。

在唐宋文学研究方面,我仅辑校过南宋遗民方凤的诗文,在词学研究方面并无基础,因而博士学位论文选题最终定为《南宋遗民诗人群体研究》。在吴熊和先生的精心指导下,经过我的三年努力,终于完成了这个题目,并得到了评审专家的肯定。随后,我赴北京大学中文系从事博士后研究工作,回到了先秦文学研究上。在外人看来,像我这样半路出家研治三年宋元文学,又不能稍窥先生词学之门径,未免留有遗憾。但我心内十分明白,吴先生的恩泽,并不止于指导我圆满完成博士学位论文,而更在于对我学术眼界与长期规划能力的惠益与提升。

自1994年9月入杭州大学求学后,我曾多次听闻,“文革”期间,吴先生仍治学不辍,没有荒费时间。我在中文系资料室所藏《四部丛刊初编》、《丛书集成初编》两部丛书中,也每每亲见先生的钢笔眉批,甚能见出先生用力之勤,用心之专,见解之新,使我感触甚深。同时,每当奉读吴先生的著述,或当面请益时,更能直接感受到其学养之深。先生非凡的学术见识,常使我受益匪浅。在撰写博士学位论文的过程中,我依照先生的点拨,阅读了大量唐宋元明清时期的文献资料,甚至连江南地区的大批方志、族谱也在我的搜讨剔抉范围之中。此一过程,为我大大开拓了学术眼界,也使我对几千年的中国古代文献资料有了整体的把握。日后,我之所以敢于着手《庄子学史》这样的大选题,甚至更大的课题,也深深得益于攻读博士学位期间学术眼界之拓展。

我在北京大学中文系做博士后期间,曾听该系古代文学教研室一位年轻教授说起,吴熊和先生的文献功底之深、阅读面之广,在同辈学者中并不多见,尤其在词学方面,哪里多了一条材料,哪里少了一条材料,他都了如指掌。此言不虚。记得我在完成《南宋遗民诗人群体研究》前两章后,将稿子送去请吴先生指教,先生即在上面增添了两条材料,对于支持我的观点甚有作用。而此前我虽经极力搜索,却并不曾发现。于此,更使我增添了对先生的敬佩之心。事实上,吴先生的博览并不限于专业书籍,而是延伸到了各个方面,他对于杂史乃至各类小说作品等,时有翻阅,得闲还与我们畅谈心得。我到上海工作后,创办了《诸子学刊》,每辑必及时寄奉先生,先生则对每辑都会通读一遍,并提出一些宝贵意见。我将陆续出版的著作先后寄给先生,情况也大致如此。其中最让我感动的是,2012年6月12日我把刚出版的《庄子纂要》寄给吴先生,先生14日下午就给我打来电话,除了表示高兴外,还说拟在病中读完此书(八册精装本),这真让我惊讶不已,已在绝症中挣扎的先生,竟然还有如此的热情与毅力关注学问!

跟从吴熊和先生以来,我深深地感受到,学者需要有积厚之功,投机取巧是成不了大学问的。在当今社会的浮躁风气中,吴先生确实堪称厚积薄发的典范。他指导我们做学位论文,必须要有扎实的文献功底作基础,要求杜绝一切无根之谈。他甚至主张,硕士生应集中精力读书,可以不写毕业论文,以尽可能弥补现有学制所造成的缺失。近十来年,吴先生在与我的通话中,屡次询问我是否招到满意的学生,尤其对于现在的学生(包括本科生)不怎么读书感到十分担忧。吴先生的这些治学特征和思想,对我的治学以及指导学生有着全面而深刻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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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焦杨]
标签: 学术   吴熊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