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叙利亚危机政治解决前景研探

核心提示: 叙利亚危机已成为西亚北非乱局的火药库和神经中枢,深刻影响地区局势的未来走向和格局演变,政治解决困难重重。推翻巴沙尔政权是美国及其盟友的既定目标,最终将通过外部军事干预实现。“化武换和平”只是暂时推迟了这一进程。在未来一段时期内,叙利亚局势将继续呈现动乱甚至战乱局面。

一、叙利亚危机的演化脉络

自2011年初开始,西亚北非地区一些国家爆发民众要求执政者下台的街头运动,美欧及部分阿拉伯国家媒体称其为“阿拉伯之春”。[1] 在这场运动中,执政24年的突尼斯总统本·阿里迫于内外压力流亡沙特;埃及总统穆巴拉克在失去武装部队支持后宣布辞职并遭软禁;阿曼、约旦、巴林、摩洛哥、科威特、黎巴嫩等国政府被迫改组;阿尔及利亚结束长达19年的紧急状态,允诺“给予民众充分民主与自由”;[2] 苏丹总统巴希尔宣布2015年任期届满后将“不再谋求连任”;[3] 伊拉克总理马利基表示“不再寻求第三个总理任期”。[4]

西亚北非地区的政治动荡很快蔓延至叙利亚。从2011年3月15日起,叙利亚大马士革、阿勒颇、哈塞克、德拉、代尔祖尔、哈马、霍姆斯等主要城市相继出现反政府示威,民众要求政治改革和保障人权,当局出动军警逮捕了3000多人。在叙利亚女权主义者苏海尔·阿塔希的号召下,数万民众继续在上述城市游行。叙利亚内政部在对外国媒体的吹风会上说,各地出现了拥戴巴沙尔总统的游行。然而,巴沙尔对总理府、内政部及地方官员的应对及表态并不满意,先后撤换了总理、内政部长、德拉省和哈马省省长,命令正规军动用坦克、装甲车和直升机进行镇压,允许特种部队进入大马士革倭马亚清真寺抓捕游行示威活动的组织者。从4月上旬至6月中旬,政府军先后平息了德拉、霍姆斯、吉斯尔舒古尔、哈马等城市的反政府活动,基本控制了局势。中东媒体报道约有数百人在镇压活动中死亡、数千人受伤;西方媒体报道的伤亡数字则更大。[5] 对此,叙利亚官方发表声明,抨击外媒夸大死伤数字。大规模反政府游行被镇压后,叙利亚“穆斯林兄弟会”、库尔德人、德鲁兹人在北部地区展开游击战,政府随后加大清剿力度,并将军事行动定性为“打击恐怖分子”。政府军事行动造成大量民众越境逃生至土耳其、约旦、黎巴嫩、伊拉克等国,截至2013年9月,叙利亚逃往邻国的难民接近200万。

在以军事手段稳定政局的同时,为应对国内外压力,巴沙尔也采取了一些怀柔措施,包括取消“紧急状态法”、颁布大赦令、批评军队“反应过度”、承诺开展政治改革等。主要反对派对此并不领情,美欧国家亦在不断施加影响,以压促变。美国总统奥巴马多次指责巴沙尔“镇压民主运动”,欧盟及英、法、意等国领导人予以呼应。2011年4月,美国以侵犯人权为由,宣布对包括巴沙尔在内的叙利亚高官实施制裁并冻结其资产,欧盟宣布了相同内容的制裁,联合国人权理事会通过了谴责叙利亚的15国提案;5月,奥巴马要求巴沙尔辞职;7月,美国国务卿希拉里表示,巴沙尔已失去执政合法性,美国已经在考虑叙利亚进入后巴沙尔时代的可能性。[6]

美国致力于推翻巴沙尔政权,主要出于如下原因:1979年伊朗“伊斯兰革命”推翻巴列维亲美、亲以政权以来,老阿萨德与伊朗结为战略同盟关系,对美国推行中东战略构成挑战。巴沙尔继位总统后,继续在战略上与伊朗相互策应,对以色列持敌视态度,力挺哈马斯和真主党。

推翻巴沙尔政权也符合沙特、土耳其等国利益。沙、土等国认为,伊朗在中东——海湾地区搞地缘政治扩张和宗教渗透,对该地区国家的政权生存和国内稳定形成威胁。叙利亚动乱伊始,沙特、土耳其、卡塔尔、阿联酋等国通过提供资金等方式大力扶植叙反对派。埃及在武装部队最高委员会接管以及穆兄会所属“自由与正义党”领导人穆尔西当选总统期间,也加入“倒巴沙尔”地区联盟。在沙特、埃及等国推动下,阿盟数次通过谴责巴沙尔“镇压平民”、“制造人道主义危机”的决议,直至终止叙利亚的成员国资格,并对其采取经济和外交制裁。

国际社会和地区国家的上述反应对叙反对派形成巨大鼓舞,坚定了它们依靠外部支持“倒巴沙尔”的信心。2011年7月,原叙政府军军官里亚德·阿萨德上校成立“叙利亚自由军”,拉开了叙利亚内战的序幕。“叙利亚自由军”总部设在土耳其境内,它在难民营内招兵并开展军事训练,依托土叙边界向叙利亚境内进行渗透。在美国的政治支持、沙特和阿联酋等海合会国家的资金支持以及法、英、土耳其的武器装备和人员培训支持下,“叙利亚自由军”日益壮大,截至2013年10月规模已接近5万人,具备了在阿勒颇、霍姆斯等地展开争夺战和在首都大马士革进行袭扰战的能力。从2013年9月起,美国也开始向“叙利亚自由军”提供武器。

鉴于叙利亚国内战乱局面,“基地”组织掌门人扎瓦赫里于2012年7月发布宗教敕令,号召阿富汗、巴基斯坦、克什米尔、车臣、伊拉克、阿拉伯半岛、马格里布等地的追随者前往叙利亚“开展圣战”,推翻巴沙尔政权。在扎瓦赫里的号召下,许多“基地”组织武装分子进入叙利亚,部分还渗入“叙利亚自由军”,企图日后对其进行“伊斯兰改造”。除“基地”组织外,西亚北非的其他武装组织也进入叙利亚。2012年初,约600名“利比亚国民解放军”武装人员经土耳其入境,约50名埃及“赎罪与迁徙者组织”西奈半岛分支武装人员经黎巴嫩入境。他们中的部分人在与叙政府军交战中被俘,直接印证了“外国武装人员参与叙内战”的事实。

为实现低成本、短时间推翻巴沙尔政权的目标,美欧及沙特、土耳其、阿联酋等国曾推动安南出任联合国和阿盟“双特使”,斡旋叙利亚危机,试图复制“也门模式”。[7] 但因巴沙尔拒绝放弃权力,且随着政府军与“叙利亚自由军”交战升级,这些国家转而全力支持反政府武装,冀望以武力推翻巴沙尔政权。

2012年7月,安南承认斡旋失败,8月2日宣布辞去特使职务。在俄罗斯、中国等国的强烈主张下,联合国秘书长潘基文在与阿盟秘书长阿拉比进行磋商后,任命阿尔及利亚前外长卜拉希米接替安南。9月13日,卜拉希米访问叙利亚,希望促成政府军与反政府武装间停火。巴沙尔强调,政府军是在“打击恐怖分子”,希望联合国和阿盟站在公正立场上,制止一些国家向“恐怖组织”提供援助。

在美欧等国的公开支持下,各路反政府武装有恃无恐,加之其战法灵活,接连攻克叙利亚北部和西部一些城镇;政府军伤亡增大,致使一些弹药库落入反政府武装之手。

伊朗对于巴沙尔政权在战场上的被动局面感到忧虑。2012年9月,伊朗伊斯兰专家委员会和库姆神学院邀请真主党精神领袖法德拉访伊,伊朗最高精神领袖哈梅内伊和总统内贾德与法德拉会晤。从10月开始,真主党分批向叙利亚派出精锐游击战分队,截至2012年底,有4000余名真主党武装人员参与了叙政府军作战 。[8] 真主党武装人员作战经验丰富,且熟悉游击战和城市巷战,很快扭转了战场局面。从2013年初开始,政府军与真主党武装人员密切协同,节节胜利,先后收复了霍姆斯、古赛尔等重镇,并对阿勒颇展开围剿。在双方争夺战中,政府军伤亡逾两万人,真主党武装阵亡500多人,击毙“叙利亚自由军”万余人。就叙利亚战乱的惨烈程度而言,约有10万人死亡,而大多数是无辜百姓。[9]

“叙利亚自由军”遭重创后,战场形势发展令各方始料不及:以“基地”为主干的恐怖主义势力日渐坐大,总人数已超过两万,如此庞大数量的恐怖分子汇集在一个国家前所未有。这些恐怖主义组织包括:“基地”伊拉克分支为主的“支持阵线”(Al-Nusra Front),西奈半岛“圣战萨拉菲派”为主的“自由沙姆运动”(Ahrar al-Sham),“基地”阿拉伯半岛分支为主的“统一旅”(Liwa al-Tawhid),“基地”阿-巴总部圣战志愿者和车臣恐怖分子混编的“伊斯兰旅”(Liwa al-Islam)等。这些恐怖主义组织通过缴获政府军武器弹药获得军需,通过攻占政府物资仓库获得后勤补给,通过洗劫富人和向民众强行征税获得资金补充,已在叙利亚牢牢扎根。

从两年半来叙利亚政府与内外敌对势力的政治和军事较量轨迹看,巴沙尔政权的立足点是:顶住各种压力、决不交权下台,一方面清剿反政府武装,另一方面凭借俄罗斯的外交支持和伊朗的全面支援与美国周旋。巴沙尔深谙,对其执政地位构成致命威胁的是美国,而非欧洲、沙特或土耳其;美欧政策摇摆较大,时而“急倒巴沙尔”,时而转向“缓推政治过渡”;而沙特、土耳其等国虽希望尽快推翻巴沙尔政权,但没有美国带头亦难如愿。

二、“化武换和平”倡议带来政治解决希望

推翻巴沙尔、拆散叙伊战略同盟是美国介入叙利亚危机的最终目标。叙利亚局势由国内政治动乱演化为外部势力深度介入的战乱,构成西亚北非乱局的重要组成部分,也为美欧推行“新干涉主义”提供了机遇。[10] 美国在试图引导“阿拉伯之春”走向的过程中,将利比亚作为“新干涉主义”试验场并得手,主要做法包括:力争联合国安理会授权,如推动安理会通过第1970、1973号决议,获得采取制裁和军事干预的“合法性”;倡议召开“利比亚之友”国际会议,组建推动政权更迭的国际联盟,并通过拉拢阿拉伯和穆斯林国家加入,将干涉行动罩上“非西方色彩”;推动国际刑事法院向卡扎菲发出逮捕令,展示“司法正义”形象;在军事干涉行动中“退居二线”,由法、英等国打头阵并分担费用。美国与沙特、土耳其、卡塔尔等穆斯林国家合作,创造出了在无需军事干预即能更迭他国政权的“突埃模式”和“也门模式”。

当叙利亚国内出现要求巴沙尔下台的街头运动后,美欧借机推行“新干涉主义”,联手沙特、土耳其、卡塔尔等国,采用政治施压、经济制裁、孤立封锁、舆论“妖魔化”等手段,但均未能使巴沙尔交出政权。在此情况下,美国针对叙利亚局势的特殊性,借鉴“利比亚模式”的经验与教训,充分与西方盟友和地区伙伴进行协调,先后三次向联合国安理会提出含有政权更迭和动武隐意的决议草案(均遭俄中否决)。

从战场态势看,由于叙反对派山头林立、内讧不断,难以统一指挥和协调行动,加之缺少重武器和空中支援,难以凭借自身力量推翻巴沙尔,外部军事干预改变战场力量对比的必要性增加。为了在必要时绕过安理会实施对叙军事打击,美欧及地区盟友先后三次推动联大高票通过包括“巴沙尔丧失执政合法性”的涉叙决议,还推动人权理事会两次通过谴责巴沙尔政权“侵犯人权”的决议,旨在占据对叙动武的“道义高地”。[11]

2013年,叙利亚危机发展局势超出美国预料,恐怖主义势力和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极端派别空前崛起,在政治、军事影响力方面与“叙利亚自由军”不相上下,且宗教影响力更大,完全有可能在“后巴沙尔时期”与“叙利亚自由军”分享国家权力,甚至独掌政权。一些美欧学者和政客纷纷向奥巴马建言,指出恐怖主义势力在叙利亚壮大不符合美欧利益,故不应急于推翻巴沙尔,而应借政府军之手“重创恐怖主义势力”。[12] 他们认为,巴沙尔政权在客观上能够“替美欧反恐”,应让他们彼此厮杀;假如这些恐怖分子流窜至美欧等国,将对其本土安全带来很大威胁,且需投入巨大资源用以反恐。从2013年上半年美国在叙利亚问题上的政策动向看,除积极整合叙利亚境外政治反对派、谴责巴沙尔“镇压平民”外,奥巴马一直未就是否动用武力“结束巴沙尔暴政”作出答复;当联合国官员和美欧媒体分别于3月和5月爆料叙政府军在阿勒颇、伊德利卜和霍姆斯等地对平民使用化学武器后,奥巴马虽数次表示指示美国情报部门展开调查,但并未对叙发出动武威胁。

2013年8月21日,叙政府军对反对派控制的大马士革东郊古塔地区展开清剿行动。数小时后,“无国界医生组织”和叙反对派披露,有3600名平民遭遇化武攻击,造成1429人死亡。8月底,英国、以色列、法国、德国、土耳其等国情报机构均指控叙政府军对平民使用化武,美国情报机构认定了上述指控。[13] 此事将奥巴马置于左右为难境地,一方面,美国希望巴沙尔当局与恐怖主义势力继续厮杀,不愿在找到强有力的世俗反对派领导人之前推翻巴沙尔;另一方面,多方指控叙政府军对平民使用化武,突破了美国一贯坚持的“道义红线”,美国必须做出强有力反应,以对盟国和世界有所交代。此外,土耳其、约旦等美国地区伙伴不堪难民潮、原教旨主义抬头、民族分离主义渐盛等重负,强烈要求美国发挥“领导作用”,尽快推翻巴沙尔政权,巩固遏制伊朗的地区联盟,防范其对阿拉伯君主制国家稳定和统治基础的破坏。

在美国情报部门提交涉叙化武报告后,奥巴马表示叙政府使用化武已对美国国家安全构成威胁,故将考虑对叙实施有限军事打击,并表示要征得国会授权。部分共和党议员认为,“有限军事打击”不足以消除驻中东美军和以色列面临的化武威胁,要求奥巴马直接推翻巴沙尔。众议院议长博纳等共和党领袖亦支持对叙动武。[14] 与此同时,美国在东地中海和红海进行了相关海空力量部署。

在美国即将对叙动武的关键时刻,俄罗斯外交令局势发生逆转。为缓解紧张局势,推动政治解决,9月9日,俄罗斯倡议将叙利亚化学武器置于国际监督之下,叙利亚政府表示同意,并启动申请加入《禁止化学武器公约》程序。9月14日,美俄在日内瓦达成框架协议,要求叙利亚在一周内提交化学武器清单,并于2014年6月前全部销毁。9月27日,安理会一致通过第2118号决议,要求叙利亚与禁止化学武器组织和联合国合作,销毁其化武库存,并警告叙利亚如不履行决议将面临“严重后果”。决议首次以安理会名义认可了2012年6月在日内瓦达成的叙利亚政治过渡“路线图”,并呼吁尽快召开第二次日内瓦会议予以落实。10月1日,联合国核查人员进入叙利亚。10月14日,叙利亚加入禁止化学武器组织,《禁止化学武器公约》对叙生效。10月20日,联合国——阿盟叙利亚危机双特使卜拉希米宣布,第二次日内瓦会议将于11月下旬召开。至此,叙利亚危机政治解决的大门开启。

俄罗斯之所以力挽狂澜,是因为叙利亚危机牵涉俄罗斯的重要利益。冷战结束以来,俄罗斯在中东的影响逐年式微,先后丢失埃及、也门、苏丹、利比亚、巴勒斯坦等“利益攸关方”,唯独剩下伊朗、叙利亚两个“支点国家”。一旦巴沙尔政权倒台,俄罗斯单独依靠伊朗难以对阿拉伯世界施加影响,其与美欧周旋的政治、经济、外交资源将更为短缺。因此,保住巴沙尔政权成为俄罗斯中东政策的重点,其关键在于将叙利亚危机推向政治解决轨道。

三、政治解决困难多,“后巴沙尔时期”叙仍将动荡

叙利亚危机相关各方利益、目标不同,政治解决进程必将充满坎坷。巴沙尔政权最高利益是维持其统治,因而并不拒绝政治解决;其基本目标是将其自身与反对派和外部势力纳入政治谈判轨道,一方面期待国际社会中主张和平、反对战争的力量发挥有力作用,阻止美国等外部势力军事介入,另一方面则希望借重伊朗和俄罗斯的支持,既能剿灭“叙利亚自由军”等反对派力量,又能抵御未来外部势力的武力干涉。叙利亚同意将化学武器置于国际监督之下并销毁,既为躲过美国军事打击,也为显示其政治解决冲突的意愿,从而争取时间、获得更大回旋余地。

美国有条件地同意政治解决叙利亚问题。2013年6月,美国国务卿克里强调“叙利亚人民主导的政治过渡”,意指巴沙尔必须下台;拟建立“过渡管理机构”,组织国际监督下的民主、透明和公正的大选。[15] 美国希望在第二次日内瓦会议上达成将巴沙尔排斥出局的政治路线图,并强加于叙利亚政府。如遭拒绝,美国仍可将动武选择提上日程。

当前,叙利亚在化学武器问题上的让步并未消除美国动武的可能性,只是将其推迟。美国若要动武,口实很多,包括在“政治过渡”和化武问题上进行刁难,叙利亚拒绝任何一个要求或环节,都可成为美国动武的理由。例如,美国要求巴沙尔为化武袭击事件承担责任,推动国际刑事法院向巴沙尔发出逮捕令,迫使叙利亚政府“配合”;巴沙尔表示将参加2014年大选,届时美国可以第二次日内瓦会议政治路线图未得以落实而保留动武方案,等等。综合各种因素,巴沙尔政治生命得以延长的唯一条件,就是恐怖主义和极端势力在叙利亚迅速坐大并决意夺权。如果美国成功整合叙利亚世俗政治势力和武装反对派,且形成相对统一的力量,美国将联合盟友发动“倒巴沙尔”的军事干涉,继而扶植亲美政权。

美国必将充分利用第二次日内瓦会议,以形成于己有利的结果。作为会议主要倡导方之一,俄罗斯将坚持巴沙尔可参与“政治过渡”的立场,主张其能否当选叙利亚总统“由选民决定”。因此,巴沙尔在政治过渡进程中的地位将是美俄博弈的关键。如俄罗斯屈服于美方主张,意味着下一步不会竭力阻挡美国对叙动武。况且,一旦美国动武,即使俄方表示强烈反对,但不会为巴沙尔而冒与美国形成军事对峙甚至造成俄美关系严重恶化的风险。如果俄美在巴沙尔去留的问题上僵持不下,则第二次日内瓦会议可能不欢而散。美国对叙利亚政策的重点将转向择机推翻巴沙尔。

即便有伊朗较为可靠的经济和武器援助,叙利亚政府也是危机四伏。当巴沙尔陷入危局时,伊朗不大可能出兵叙利亚。巴沙尔政权存亡绝续的关头可能出现在2014上半年,至少有两个敏感的节点,一是叙利亚大选之前,因为美国不会允许巴沙尔通过选票再次获得执政“合法性”;二是6月底,即安理会决议规定的销毁化学武器的最后期限,美国可能指责叙利亚政府仍藏匿化学武器,或对巴沙尔提出起诉,要求叙利亚政府在规定期限内作出答复。

美国如对叙利亚采取军事行动,巴沙尔政权必将岌岌可危。但叙利亚局势在“后巴沙尔时期”难以稳定,主要原因如下:

1. 新政权各派围绕权力和资源分配的内讧不可避免,体制内政治危机将不断爆发,影响政权内部凝聚力和施政效果。这主要表现在政治反对派和武装反对派之间,特别是后者将要求按对推翻巴沙尔的“贡献大小”决定权力归属。

2. 新政权上台后,必将对巴沙尔政权时期的官员展开清算,包括复兴党的各级骨干。而巴沙尔政权的政治、军事、经济精英大部分来自阿拉维派,该派民众在阿萨德家族43年统治期间,获得的社会地位和物质实惠远远高出逊尼派。阿拉维派不会甘于失去执政地位和各种利益,更担心遭到新政权迫害,因而将拒绝交出武器,抵抗新政权。

3. 伊朗不会甘心叙利亚落入美国之手,必将公开或暗中支持巴沙尔残部和阿拉维派对新政府展开武装斗争。阿拉维派是什叶派分支,而支持各国什叶派是伊朗的国策和宗教使命。黎巴嫩真主党将继续保持在叙利亚的军事和宗教存在,联手阿拉维派和巴沙尔残部对新政府展开游击战。

4. “基地”组织在叙利亚各分支及伊斯兰原教旨主义极端势力不会容忍亲美世俗政权上台。它们已在叙利亚扎根,会将叙利亚作为“伊斯兰圣战”的主战场。

5. 叙利亚危机激活了跨国库尔德独立运动。在伊拉克、土耳其、伊朗库族的支持下,叙利亚境内库族将争取“高度自治”,特别是仿效伊拉克库族的政治实践,把叙利亚库族区域搞成“国中之国”。

总之,叙利亚危机给当地人民带来深重灾难,国家在战乱中已千疮百孔,经济和社会重建工程浩大,需要巨大投入。无论哪派势力上台执政,都难以迅速实现稳定局势、恢复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以及改善民生状况。新政府官员能否一心为民、廉洁从政亦存在疑问,或可招致民众新的不满。在“后巴沙尔时期”,如叙利亚治安和民生状况未能得到改善,则会有更多的民众同情甚至支持反对新政府的势力,新政府执政根基难以牢固,叙利亚可能陷入长期动乱甚至战乱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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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关于“阿拉伯之春”的提法可参见http://en.wikipedia.org/wiki/Arab_Spring,或“Arab Spring Splinters into Season of Stalemates across Mideast,” http://www.washingtonpost.com/world/middle-east/arab-spring-splinters-into-season-of-stalemates-across-mideast/2011/07/14/gIQAc2ivDI_story.html。

[2] “Algeria's state of emergency is officially lifted,” Bloomberg, February 24, 2011, http://www.bloomberg.com/news/2011-02-24/algeria-s-state-of-emergency-is-officially-lifted.html; “Algeriarepeals emergency law – Middle East,”Al Jazeera,February 23, 2011, http://english.aljazeera.net/news/middleeast/2011/02/2011223686267301.html.

[3] “Sudan's Bashir will not stand in next election: party official,”AFP, February 21, 2011, http://www.bbc.co.uk/news/world-africa-12521427.

[4] “Iraqi prime minister won't run for third term,”MSNBC, February 5, 2001, http://www.msnbc.msn.com/id/41437551/ns/world_news-mideastn_africa/.

[5] “Syrian Forces Open Fire at Protesters’ Funerals,” New York Times,April 24, 2011, http://www.nytimes.com/2011/04/24/world/middleeast/24syria.html; “More Syrians Are Missing, Hinting at a Wider Crackdown,” New York Times,April 25, 2011, http://www.nytimes.com/2011/04/25/world/middleeast/25syria.html; “Protests Across Syria Despite Military Presence,” New York Times,May 7, 2011, http://www.nytimes.com/2011/05/07/world/middleeast/07syria.html.

[6] “美国加大对叙利亚政府施压”,新华网,2011年7月13日,http://news.xinhuanet.com/world/2011-07/13/c_121661683.htm。

[7] “也门模式”是指也门总统萨利赫在西方强大压力和沙特等国“规劝”下,最终将权力和平移交副总统哈迪,萨利赫及家人获得“赦免”,并承诺“不再涉足政治”以“安度余生”。

[8] “Hezbollah Widens the Syrian War,” The New Yorker, May 26, 2013, http://www.newyorker.com/online/blogs/newsdesk/2013/05/hezbollah-enters-syrian-civil-war.html.

[9] “Death Toll In Syria Rises To 100,000, UN Chief Ban Ki-Moon Says,” July 25, 2013, http://www.huffingtonpost.com/2013/07/25/death-toll-syria-100000_n_3652448.html.

[10] “新干涉主义”是指冷战结束以来,美国等西方国家以“人道主义保护”和“捍卫人权、自由、民主”为旗号,以反恐防扩散、制止暴政和人道主义灾难为借口,通过政治施压、经济制裁、军事打击等手段干涉别国内政,以维护西方霸权、秩序、利益的国际思潮和行径。

[11] “How the U.S. might justify an ‘illegal’ military strike against Syria without UN authorization,” National Post, August 30, 2013, http://news.nationalpost.com/2013/08/30/how-the-u-s-might-justify-an-illegal-military-strike-against-syria-without-un-authorization/.

[12] John Glaser, “US Designates Syrian Rebel Faction as Terrorist Group,” December 10, 2012, http://news.antiwar.com/2012/12/10/us-designates-syrian-rebel-faction-as-terrorist-group/; Samia Nakhoul, “Analysis: No happy outcome in Syria as conflict turns into proxy war,” Reuters, August 1, 2012, http://www.reuters.com/article/2012/08/01/us-syria-crisis-scenario-idUSBRE8700S420120801.

[13] “Text of U.S. Assessment on Syria’s Use of Chemical Weapons,” http://blogs.wsj.com/washwire/2013/08/30/text-of-u-s-assessment-on-syrias-use-of-chemical-weapons/.

[14] “美国共和党领袖支持对叙利亚动武”,文汇网,2013年9月4日,http://news.wenweipo.com/2013/09/04/IN1309040025.htm。

[15] “John Kerry says Syria's Assad must go,” Reuters, February 25, 2013, http://www.reuters.com/article/2013/02/25/us-usa-kerry-syria-idUSBRE91O0LT20130225; “John Kerry: Syria President Bashar Al Assad must go,” GulfNews, May 9, 2013, http://gulfnews.com/news/region/syria/john-kerry-syria-president-bashar-al-assad-must-go-1.1181182.

[责任编辑:杨昀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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