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判霸权兴衰不能像账房先生似的盘点有多少先进武器、页岩气和GDP,关键要看战略态势。苏联崩溃的时候是个超级大国,但一夜之间俄罗斯就成第三世界了。从战略态势上看,今年以来美国霸权危机明显加深,国际政治气候有季节交替之感。
美国的战略被动特别突出地表现在中东地区。奥巴马的战略意图是在将地缘战略重点向亚太转移的同时维持在中东的战略优势和主导地位,但客观现实却是相反。美国不仅在叙利亚体面退却,还寻求与伊朗实现缓和。这使人联想到上世纪70年代初尼克松的对华政策。但当时苏联攻势强劲,美国为对抗苏联不得不与中国缓和,那么现在美国为什么要对伊朗采取这种态度呢?现在没有苏联,所以关键的问题在美国自己,也就是说,美国已经没有力量继续保持进攻态势了,一遇有力对抗就支持不住,就寻求退却和缓和。相反,俄罗斯坚守中东阵地,逼退美国,不仅南部战略环境大为改善,更重要的是在很大程度上扭转了整体战略被动态势,国际战略地位明显提升。由此看来,美俄之间在中东地区的地缘政治战线很可能将在叙利亚稳定下来,当然,这并不排除在这一线的反复争夺和拉锯。这样,伊朗以及黎巴嫩真主党等什叶派反美力量将获得比较安全的生存空间。这样一种战略态势不仅使美国全面控制中东的企图越发地显得遥远,也使其中东盟友严重不安。沙特拒绝安理会非常任理事国席位以及阿盟对此的支持明显地表达了它们对美国的极度失望,而这意味着中东战略格局的进一步演变,美国在中东的霸权地位还将面临新的冲击。
在东亚也类似。朝鲜今年进行了第三次核试验,美国除了一如既往地搞虚张声势的演习、制裁和向中国施压外,对朝鲜无可奈何。有一种逻辑认为,朝鲜核试验给了美国重返亚太的理由,但问题在于,朝鲜不搞核试验美国就不重返亚太了吗?事实上,朝鲜军事力量的增长对美日造成极大牵制,美国因此加强军事部署是对其力量的巨大消耗。而且,韩国也没有因朝鲜核试验而更多地倒向美国,没有改变寻求与北方缓和的基本政策取向,也没有丝毫减少与日本
的矛盾。今年以来,中国明显加大了对钓鱼岛的维权力度,日本单方面控制钓鱼岛的局面已不复存在,对此,美国帮不了日本太多的忙。菲律宾在黄岩岛问题上也面临同样问题。中国强化周边外交和提出南海新政后,南海问题明显降温,美国利用南海问题谋求战略利益的空间被压缩。所以,在东亚美国也没能取得战略进展,而且它对焦点、热点地区和问题的掌控能力进一步削弱。为了对中国进行战略包围,美国不仅重返亚太,还放眼印度洋,搞所谓印太战略,而印度是其中关键环节。但是,今年中俄印三个亚洲核心大国互动,战略合作关系明显加强,中俄印合作机制在《中印战略合作伙伴关系未来发展愿景的联合声明》中得到正式确认。中俄印三国战略合作的深化具有极其重要的地缘政治意义,它使亚洲形成了一个稳定三角,有助于维护亚洲大陆的战略整体性,形成亚洲命运共同体。
美国战略态势的被动源于力量对比的变化。其一是反霸力量的增长。这种增长不仅是其中各个国家力量的分别增长,而且是它们联合的加强。在全球战略格局层面,中俄战略协作进一步加强,西方就此热炒中美俄大三角关系。事实上,目前这三国的关系绝非冷战时期中美苏三角关系的翻版。当时中美联合对抗苏联,但中美之间存在严重的意识形态对立和霸权与反霸的尖锐斗争。现在中俄联合反对美国霸权,而中俄之间不存在当时中美之间那样的问题。所以,现在的中俄美关系更接近两极关系,而不是相互支撑或制约的三角关系。此外,亚洲、非洲、拉丁美洲的众多国家相互支援,在反对霸权的问题上都存在日趋密切的合作,这与霸权阵营的渐趋松散形成鲜明对比。其二是霸权力量的削弱。从两党斗争加剧,1%的金融寡头与99%的民众的矛盾尖锐化等现象可以看出,美国国内正面临着严重的社会分裂,而“监听门”的持续发酵则严重加剧美国与其盟友乃至整个国际社会的矛盾。再加上政府关门,债务违约风险频现,对中东伊斯兰民主革命等世界范围的社会变革难以适应、无法掌控等问题,美国的制度优势受到广泛的严重质疑,其民主、自由、人权道义制高点地位严重动摇。总之,超级大国好像不那么超级了。
东风、西风是对国际关系主要矛盾两个方面的形象比喻。冷战时期国际关系主要矛盾是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的矛盾,现在则是反霸与霸权的矛盾。霸权不仅是一个国家,也是一种旧体系,旧制度。现在的国际形势使人明显感到,旧的霸权国家,旧的国际体系的统治地位越来越岌岌可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