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的顽固派,无论古今,其实对西方的物质文明,都是服气的,很多人只是幻想,能否用一种精神力量来抵御这个文明。倭仁想的是仁义忠信,徐桐想的是义和团的刀枪不入法术,更后来的人,则幻想某种思想的巨大力量。当然,精神战胜物质的幻觉,很容易在现实面前破灭,所以,后来的顽固派,则退守第二道防线,死守制度和精神文化的战壕,不许变革。从晚清开始,这些人就觉得西方的优势,无非是以物骄人,借强大的物质力量压人,而在制度和精神文化层面,并没有可以服人的东西。在文化层面上对西方加以蔑视,是顽固派一贯的做派,也是他们一以贯之的一厢情愿。
左派的当下光谱
李鸿章讲的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今天并没有结束。中国革命的发动者,在引来列宁主义这个火种的时候,他们是激进的变革者。从不耽于害怕变革的动荡,勇于探索一条现代化的新路,取得成功之后,更是开始空前规模的现代化建设。可是,这条印有苏联模式的道路,自身存在许多的问题,一旦主政者发现这条路有了问题,勇敢地改道市场路线之后,传统的改革与保守的纷争就又被激活了,只是以新的概念、新的方式重现而已。一旦时机成熟,保守和顽固的势力就会抬头,凭借各种有利因素,在社会上搅起很大的风潮。在转型的路上,中国人已经走了一百多年。今天的中国已然跟西方一起进入21世纪。中国人的衣食住行、市场行为,从硬件到软件,跟西方已经没有任何的不同。今天中国人的身外之物,跟西方人也没有任何的区别。中国对西方的文化,大多数精神产品,也都有了深度的了解。好莱坞的大片,已经成为中国院线的主打产品。连一向陌生的人权、隐私等观念,都深入人心。但是,保守派的观点,却奇怪地跟他们的前辈出奇的一致。他们依旧顽固地坚持,西方的优势,仅仅在于物质文明。即使这个优势,不用学习西方,如果中国人能发扬自己的传统(首先是革命传统),也一样可以超越。
过去的顽固派和今天的极左派,其实是可怜人,无非是不想改变,或者回到过去。他们对变化,有着莫名的恐惧,他们是害怕因变化失去或者已经失去的人。长期的教育,让他们形成了对传统,包括革命传统的强固连接。尤其是某些体制内的左派,离开了这个传统,他们就没有了生存的依托,或者说赖以骄人的资本。如果说,晚清的顽固派,对于自己的信仰,还有的具有某种真诚,但今天的体制内左派,固执地眼望过去,其实背后无不有自利的功利动机。
固然,中国在外人看来,是个保守的国家,但保守的势力却并不天然拥有群众基础。改革三十多年,几次左潮涌动,几乎次次都不得人心。主张改革的人,未必事事合民众的口味,但保守的顽固势力,也只是在特定的政治环境里,才好兴风作浪。由于改革本身的问题,转型的公平和公正没有很好地落实,没有得到改革红利的民众众多,感到失落的人众多,不满意的人更多。也有很多人,基于文化积习,习惯向后看,以怀旧抒发对现实的不满,但这些人却未必是左潮的天然群众基础。左潮的掀动者,固然能借助于一些过时的革命口号,打出民族主义的大旗,打动一部分民众。但他们跟受损的民众之间,却很少有利益链接。不仅体制内左派不肯为民众做事,就连公认的草根左翼领袖也无此兴趣。在2012年的9·15西安反日游行中,跟着他们打砸的民众,很多人只是本身带有怨气,借助所谓的“爱国”行动发泄而已,因为在他们看来,这样的发泄受到惩罚的可能性较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