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镇化两次出现在党的十八大报告中,一次出现在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经济目标的相关章节中,强调让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成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载体;另一次出现在经济结构调整和发展方式转变的相关章节中,指出城镇化是实现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的重点。决策层对城镇化给予如此高度的关注,恰恰说明城镇化在实现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实践中占据越来越重要的地位。
中国城镇化发展历程回顾
1978年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的城镇化大致经历了三个发展阶段,第一阶段为1978~1992年,该阶段的城镇化以农村改革为起点,以全面开放为主要动力,1984年,国家出台了农民工进城务工的政策,开启了政府对劳动力流动政策的改革。城镇化率从17.9%提升至27.5%;第二阶段为1992~2002年,该阶段的城镇化发展模式是以工业化带动城镇化为起点,以城镇土地市场化为主要动力,克服了城市建设资金不足和就业容纳能力低的限制,城镇化率从27.5%上升到39.1%;第三阶段为2002~2012年,该阶段的城镇化以产业升级为基础,以政府经营土地为主要动力,多元化协调的城镇化发展模式成为指导城镇化发展的重要方针,城镇化率从39.1%上升到51.3%。①
中国城镇化发展至今,呈现出三个特点:第一,城镇化水平依然很落后。主要表现为两个经济现象:一是我国人均GDP对应的城镇化率远低于世界大多数国家,只处于中游水平。发达国家城镇化率接近85%。而人均收入与我国相近的国家城镇化率也在60%以上。二是按照霍利斯·钱纳里的理论,一国的工业化率达到30%时,城镇化率可以达到40%左右;工业化率达到40%时,城镇化率一般在75%以上。目前我国的工业化率已经接近40%,但城镇化率才刚刚突破51%,同等工业化水平下,我国的城镇化率比世界平均水平低20%左右。②
第二,经济越发达的地区城镇化率普遍越高。中国城镇化率较高的省份主要是由大部分东部地区构成,尤以环渤海、长江三角洲和珠江三角洲地区显得更为突出,中部较发达的省份如黑龙江、湖北等地的城镇化率也超过了全国平均水平,西部地区由于经济发展速度慢,其城镇化水平也相对较低,仅有重庆的城镇化率超过了全国平均水平。③
第三,城镇化发展速度普遍较慢。2002~2011年,中国31个省市的城镇化率平均增速为1.35%,江苏增速最快,年均增速超过2%,而北京年均增速为0.52,上海仅增长0.04%;中部地区中发展最慢的黑龙江和吉林两省,其城镇化增速也超过了全国平均水平;除了西藏和新疆两省之外,其西部各省的年均增速超过平均水平。
美、日城镇化的发展经验
虽然美国、日本已经进入城镇化的后期,但他们在城镇化进程中所走过的道路,可为我们提供许多宝贵经验。
美国是城镇化水平较高的国家之一,2011年,其城镇化率已经超过85%,基本达到城乡一体化。美国在推进城镇化进程中,没有单一、孤立地进行城镇化建设,而是注重城镇化与工业化、信息化、产业化协调发展,走出一条以工业化、信息化、产业化为城镇化发展内在动力的内涵式发展道路。
一是通过工业化引导大量劳动力从传统的农业转向工业和服务业,通过人口和产业的聚集效应,为推进城镇化奠定了坚实的产业基础。
二是优化产业布局,促进产业升级,协调城镇化与产业化的发展联动机制,重点推进城镇化的内生增长模式,为城镇化的健康、有序发展提供了活力。
三是通过信息化用产业的升级改造来提升城镇化发展的水平。此外,美国在其城镇化过程中既强调市场的作用,也重视政府的宏观调控作用,把市场和政府调控相结合,推行双轮驱动政策。
2011年日本城市人口占总人口的比重高达91.1%,城市化程度非常高,位居世界前列。日本城市化突飞猛进的原因主要有两个方面:
一是同其他发达国家一样,日本也是以工业化的发展推动城市化的进程。从20世纪50年代至70年代,日本工业的快速发展使得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到城市,从而有力地推进了城市化的发展。城市化率与人均GDP和工业产值相互促进、协调发展。但是日本在进入城市化饱和阶段之后,第三产业逐步取代了传统工业成为城市化进程中的主要推动力,城市也随之由产品制造中心转向金融、信息、服务中心。
二是政府政策的有效支持。自20世纪六十年代起,日本形成了以东京、大阪、名古屋三大都市圈为主导的城市群,集中了日本70%的人口,为了解决日益紧张的资源、交通等问题,日本政府颁布了《青年振兴法》、《促进不发达区域发展法》、《促进新工业城市建设法》等一系列政策,这些政策的出台有力的推动了日本城市群的均衡发展,东京人口占日本总人口的比例逐渐下降的23%。在此期间,日本政府还加大了对农业的投入,从1960年的841亿元增加到1975年的9685亿日元,日本农业基本实现了机械化,生产效率和收入水平的大幅提高,使得更多劳动力愿意离开农村,到2012年,日本20%以上的人生活在农村,但农民只占到全国居民的4%。富裕的劳动力为城市发展提供了可靠的保证 。④
城镇化发展过程中所暴露的主要问题
新型城镇化拉动中国经济的潜能有限。2011年中国城镇化率为51.3%,与发达国家70%以上的城镇化率相比,中国城镇化水平仍然很低。大部分学者、官员普遍认为,城镇化将继续推进农村剩余劳动力进城寻找工作,中国经济未来二十年仍然可以保持8%的增长速度。但是假如中国的城镇化数字并不像官方公布的那样会有更多年轻人进城务工,那中国经济未来的增长点又在何方?目前官方统计城镇化率是按常住人口划分的,城镇人口包括户籍人口和城镇常住人口(居住超过6个月)。这种划分方式,一方面容易忽略城市流动人口,少算城市人口;另一方面容易混淆农村全职和兼职人口,多算农村人口。如果城镇化不以常住人口的概念来划分,而是以“城镇非就业人口”加上“全国非农业就业人口”除以总人口来计算城镇化率,则2011年中国的城镇化率已经达到60%,这就意味着未来城镇化拉动中国经济增长持续向前的动力比较有限。
劳动密集型产业吸纳就业的能力下降。衡量城镇化发展的潜力大小,关键是看制造业和服务业能为农民进城提供多少就业岗位。2011年我国三大产业的从业人员分别为2.66亿人、2.25亿人和2.72亿人,从占比来看,制造业和服务业从业人数偏低,农业从业人数过高。从市场需求来看,制造业需求最多,批发零售和住宿餐饮次之。在制造业中,工程师和高级技工的职位需求大幅高于各行业平均值,这表明我国制造业正由过去的劳动密集型转向现在的知识密集型,对员工的技术能力要求不断提高,农村劳动力要想进入制造业必须经过专门的技能培训。此外,由于国内劳动力成本的不断上升,美国提出制造业回流计划,越南等东南亚国家开始和中国争夺劳动密集型产品的市场,这些外围因素均导致未来中国制造业的吸收能力大幅下降。⑤
失地农民就业难。由于城镇化进程中城市面积逐渐扩大,大量的农业用地被征用为非农业用地,造成大量农民失去土地。土地征用1至3年之后,60%的补偿款被农民用于建房、还贷、医疗消费、治病和消费。高中文化程度以下的农民仍然占据了很大一部分比例,因此失去土地之后,他们的农业生产技能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在城市寻求工作也会更加困难,失地就等于失业。因此如何让众多失地农民稳定就业自然成为中国城镇化进程中亟需解决的难题之一。⑥
夹心层的新一代农民工处境艰难。流动的农民工人口是中国城镇化的主要演变群体。最早一批的农民工大多只是城市的过客,他们接受最脏、最累、最危险的工作,省吃俭用往农村老家寄钱,对他们来讲,家才是自己的归宿。而现在占主导地位的新一代农民工,他们的受教育水平远高于上一代农民工,他们期望能留在城市生活,改变祖祖辈辈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身份。但他们需要面对的现实情况是:
一方面,与城市劳动力相比,他们的教育水平仍然很低,缺乏继续教育和技术培训所需要的时间和经济承受力,再加上户籍制度的限制、低工资和社会保障的缺乏以及高房价让他们无法在城市安身立命;另一方面,他们普遍缺乏农业生产经验,让他们回家务农已经不太可能。因此,为新生代农民工提供技能培训并积极引导返乡创业也是中国城镇化进程中面临的巨大挑战之一。⑦
发展新型城镇化的政策建议
推进财税体制改革,完善户籍管理制度。户籍制度改革是城镇化的一项重要内容,大城市提供的福利和公共服务远远高于小城市,假如可以找到解决进城农民户籍问题的有效路径,无疑将极大的推进城镇化进程。而在我国现行的财税体制下,要求一线大城市开放户籍几乎不可能,因为这将带来巨大的财政支出,地方政府根本无力承担如此巨大的开支。地方政府的财政转移支出,中央政府不会给予更多的帮助,均以本辖区户籍人口为基础,所以在城镇化进程中城市新增的流动人口,会给地方带来巨大的财政压力,例如基本养老金、教育支出等。如果现有的财税体制不做重大调整、户籍不开放,那么未来没有多少农民愿意去城镇发展,为此,中央政府在实行财政转移支付的同时,应该重点考虑当地流动人口状况,调整纵向、横向的财政关系。⑧
转变农业生产经营方式,加快农业现代化。城镇化的起点和支点是农业的现代化,集约、高效的现代化农业是实现农民向市民转化的必要条件之一。随着城镇化进程的深入,政府要加大对农业的扶持力度,使城镇化和农业现代化协调发展。发展农业现代化的目标:一是要保证国家粮食安全,二是通过提高土地的产出能力和劳动生产率来提高农民收入和财富。发展我国现代农业的关键是推进土地集约化经营、完善生产模式、加快产业化经营,具体表现为土地规模化,农业机械化、养殖(种植)规模化、绿色农业、农副产品深加工。通过经营方式转变,大幅提高土地利用能力,为实现城镇化提供起点。
工业化与城镇化实现良性互动。城镇化与工业化相互促进,工业化的大幅提高会极大促进城镇化的发展,在城镇化过程中,根据各地资源禀赋和比较优势的不同,因地制宜的发展工业,调整产业结构,完善工业布局,增加就业岗位,使城镇化与工业化达到良性互动。城镇化进程中的工业化主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是根据产业基础、区位特征等条件,发展符合本地区发展的产业,扩大农民创业空间。二是制造业的转移与升级,中西部地区利用资源和劳动力的比较优势,承接东部地区的产业转移,而东部地区则应该从低端制造业向高端制造业转变,尤其是向生产性服务业转型升级。
大力发展服务业。城镇化的发展一定要有服务业的发展作为支撑,否则会出现偏低城镇化的现象。如我国西部城镇化率偏低,服务业落后也是主因之一。⑨无论是上文提到的美国、日本等发达国家,还是中等收入国家,随着经济的发展,城市化水平在不断上升的过程中,服务业在这些国家经济中的比重也是逐步提高,美国和日本在80年代表现的更加明显。2011年我国服务业占GDP比重仅为43.1%,远远落后于世界平均水平和同等经济发展水平的经济体,而我国城镇化率也仅为51.3%。因此,城镇化的过程也是我国大力发展服务业的过程,服务业对就业的吸纳能力远高于工业和农业,而且人均资源消耗量比较低,因此必须大力发展服务业。人口聚集也必然会推动服务业的发展,随着大量人口从农村进入到城市,餐饮、娱乐、商业、交通等生活性服务业的需求都会大幅增加。
努力提高农民工的技能水平。农民工技能水平的提升和综合素质的提高是发展城镇化的基础保障。只有从制度上保证、政策上支持、内容上创新、建立农民工培训的长效机制,才能从根本上实现农民工技能水平的提高。一是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政府应该制定有关农民工培训工作的法律法规,推进农民工培训工作的法律化、制度化。二是加大培训的财政投入力度,建立农民工专项培训基金,并引进社会资金投入到农民工的培训中来。有条件的地方可以免费帮助初中毕业的学生到正规的职业技术学校参加一年或者更长时间的职业教育培训,提高他们的就业竞争力。三是建立农民工培训就业信息服务平台。全面、及时公布劳动力市场需求状况的信息,帮助农民工有针对性的选择培训内容,并为农民工提供法律法规上的政策咨询、就业指导和企业介绍服务。只有解决好农民工的技能培训问题,才能更好的促进工业现代化与新型城镇化的协调发展。
(作者为河南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讲师、中国农业大学博士研究生)
【注释】
①李浩:“城镇化率首次超过50%的国际现象观察—兼论中国城镇化发展现状及思考”,《城市规划学刊》,2013年第1期。
②简新华,黄锟:“中国城镇化水平和速度的实证分析与前景预测”,《经济研究》,2010年第3期。
③曹文莉,张小林,潘义勇,张春梅:“发达地区人口、土地与经济城镇化协调发展度研究”,《中国人口资源与环境》,2012年第2期。
④刘立峰:“对新型城镇化进程中若干问题的思考”,《宏观经济研究》,2013年第5期。
⑤李静,刘英基:“城镇化进程中的服务业就业吸纳能力的实证分析—以山东省为例”,《湖北社会科学》,2011年第10期。
⑥朱莉芬,黄季焜:“城镇化对耕地影响的研究”,《经济研究》,2007年第2期。
⑦温铁军,温厉:“中国的‘城镇化’与发展中国家城市化的教训”,《中国软科学》,2007年第7期。
⑧张翼:“农民工‘进程落户’意愿与中国近期城镇化道路的选择”,《中国人口学》,2011年第2期。
⑨王娟:“西部地区加快城镇化体制和政策研究—以成都统筹城乡改革试验为例”,《宏观经济研究》,2011年第2期。
责编/张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