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积极推动国际金融体系改革
金融危机后，新兴经济体的地位明显上升，争取国际金融体系改革中的更大话语权成为共同诉求。俄罗斯经济运行很大程度上依赖能源出口，而危机所导致的能源产品价格大幅下降给其经济造成了很大冲击。俄罗斯认为，危机的主要原因在于现有的国际金融秩序存在严重弊端，有必要构建新的国际金融秩序。出于共同的利益诉求，俄罗斯与印、中等新兴大国一道呼吁对国际金融体系进行改革，要求在未来国际金融体系中的更大话语权。作为能源大国和重要的新兴经济体，俄罗斯在应对国际金融危机中发挥了重要作用。2009年1月，俄总理普京批准了《2020年前俄罗斯金融市场发展构想》，提出要将莫斯科打造成像伦敦和纽约那样的世界金融中心，以提高俄罗斯金融市场的竞争力。〔13〕尽管构想的目标显得有些过高，但这充分表明俄罗斯对构建国际金融新秩序的期待和利用危机争取更多主动权的决心。2009年3月，“金砖四国”在G20财长会议期间发表了首份联合公报，要求立即采取措施扩大四国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中的话语权和代表权。公报呼吁，IMF应在2011年1月前完成成员国认缴份额的重新审核，“新兴和发展中经济体，包括最穷经济体，应该具有更大发言权和代表权”；世界银行改革应在2010年春季会议前完成；IMF和世界银行等国际金融机构负责人的任命应该通过公开公正的遴选程序。美元多年来一直饱受诟病，并被认为是诱发金融危机的一大因素。对此，俄罗斯积极呼吁国际储备货币体系多元化，警告对美元过分依赖的危险。在伦敦G20峰会（2009年4月）前，俄总统网站就推动国际结算货币多元化发布了一份给伦敦峰会的书面建议，要求必须建立“稳定的、可预见的和按照既定规则发挥功效的”国际金融和货币体系。俄罗斯建议通过制定公约来增加国际调控机制的合法性和实效性，通过储备货币多元化和金融中心多元化来巩固世界金融体系的稳定性，建立现代化风险管理体系，以及创建规范金融市场参与者行为的体系。〔14〕俄罗斯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争取国际金融体系改革中更多的主动权和话语权，为自身摆脱经济困境和未来发展创造条件。其实，这个建议在2月份就已形成，并通过外交渠道同G20成员进行了非正式协商。相应地，叶卡捷琳堡上合组织峰会讨论了在成员国贸易间使用本国货币，以及创建超国家货币的问题。梅德韦杰夫总统在峰会后表示，俄罗斯提出的有关在上合组织内部建立类似欧洲货币结算单位（埃居）的想法得到了各成员国的支持。在同时举行的金砖国家元首首次峰会上，俄罗斯积极推动发表了“叶卡捷琳堡倡议”，再次明确表示：“我们承诺推动国际金融机构改革，使其体现世界经济形势的变化。应提高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在国际金融机构中的发言权和代表性。国际金融机构负责人和高级领导层选举应遵循公开、透明、择优原则。我们强烈认为应建立一个稳定的、可预期的、更加多元化的国际货币体系。”〔15〕该倡议显示了全球最强新兴经济体的利益共同点，并以一个声音向世界表达了要求在现有国际金融体系中获得更多话语权的意愿。俄罗斯表示，其自身部分储备不仅用于购买美欧债券，也可以注入金砖伙伴国的金融工具。所以，美国学者赫德森（Michael Hudson）在题为“叶卡捷琳堡转折点：脱美元化，瓦解美国金融军事霸权”的文章中称，俄罗斯的叶卡捷琳堡之所以广为人知，可能不仅仅因为它是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一世的安息之地，美国霸权在此终结也将会是一个原因；美国U—2高空侦察机1960年在此被击落使叶卡捷琳堡名声大噪，而以美国为中心的国际金融秩序从这里走向灭亡也将使它再次被世人铭记。〔16〕
正是基于对世界经济形势和金融改革等问题所持的共同看法和立场，使金砖合作机制很快成型，提高了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的国际话语权。对俄罗斯而言，金砖合作机制不仅意味着金融话语权的提升和贸易及能源市场的扩大，还意味着诸如核能、宇航、军事等方面也可与其他成员国加强合作，更为主要的是它可以成为俄提升自身国际地位和影响力的重要依托。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发达国家被迫让步，同意向代表性过低的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转移超过6％的投票权，使后者总体份额升至42．29％，其中，俄罗斯、中国、印度和巴西的份额都将有所提升并全部进入前十名，同时欧洲将让出两个执行董事席位给发展中国家。当然，如何落到实处还要与美欧发达经济体进行博弈。俄罗斯积极推动金砖国家间更深层次的金融合作，意在携手谋求在国际金融机构中更大的发言权。三亚峰会和新德里峰会继续要求改革金融体系，提高新兴市场的发言权重。《三亚宣言》首次提出要推行本币贸易结算，并正式签署了《金砖国家银行合作机制金融合作框架协议》；《德里宣言》和行动计划进一步推动了金砖国家间的务实合作，强化了金砖机制维护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利益的特征，并要求积极参与全球经济治理。同时，五国开发银行共同签署了《金砖国家银行合作机制多边本币授信总协议》和《多边信用证保兑服务协议》，还就联合出资建立开发银行达成一致，并呼吁IMF落实治理和份额改革；俄罗斯还倡议建立金砖国家工商理事会。2013年3月，金砖国家德班峰会正式决定成立金砖开发银行、外汇储备库、工商理事会。设立金砖银行和货币互换协议被确认，是五国使用本币取代美元进行地区结算的关键一步。发展融资是未来推动全球经济复苏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式，在世界经济低迷的情况下，金砖开发银行的建立将对全球复苏产生积极影响；外汇储备库将成为金砖国家应对金融危机的一个外汇储备池，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防范金融危机的功能也具有补充作用。正是金融危机使新兴经济大国之间的互动增加，加强了其在国际组织中的地位。而俄罗斯在国际组织外交方面有着较为丰富的经验。2012年9月，利用在符拉迪沃斯托克举行的APEC峰会，普京再次就国际储备货币多元化发出呼吁，他说：“如果我们要摆脱过分的衍生品，增强世界金融的纪律和可持续性，就必须转向国际储备货币多元化”，“因为只有一个国际储备货币，它的发行机构总是会被一些它自身的利益所诱惑，最终破坏货币发行的基本原则，扰乱世界金融体系的运行。”〔17〕同时，该问题在新版的《对外政策构想》中被重点提及，预示着在威信和影响力不断增强的背景下，俄罗斯将更积极地争取国际金融领域改革中的话语权。2013年9月，G20国家集团首脑会议在俄罗斯圣彼得堡举行，金砖国家同时召开碰头会进行立场协调。这种做法增强了俄罗斯与其他金砖国家在G20峰会中的集体立场，有助于提高莫斯科在G20和其他机构的决策影响。现实是，世界正处于格局变化之中，新兴国家开始要求更大的发言权，希望部分改写国际金融市场规则，以切实维护自身利益。俄罗斯战略研究所资深研究员鲍里斯·沃尔洪斯基（БорисВолхонский）指出：“倘若金砖国家的倡议得以落实，则将宣告布雷顿森林体系的终结。该体系赋予了美国一家独大的优势。”〔18〕
在后金融危机时代，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和自身实力的增强，俄罗斯的对外政策将更加独立和主动，其在美欧面前唯唯诺诺的时代已一去不复返了。针对国际安全和俄罗斯的国际地位，普京在2013年底发表的年度国情咨文中表示，国际社会各领域的竞争日益加剧，其他影响力中心正在关注俄罗斯的崛起，但我们会捍卫国际法，敦促尊重国家主权、独立和人民独特性，并争取成为领袖。〔19〕由此，虽然新兴力量还不足以颠覆现有的国际体系，但对已经习惯于领导世界的西方而言，前景并不乐观。
［注释］
〔1〕Интервью Дмитрия Медведевароссийскимтелеканалам．—2008，31августа．http：／／kremlin．ru／news／1276（梅德韦杰夫接受俄罗斯电视台专访，2008年8月31日，俄总统网），访问日期：2008年9月18日。
〔2〕“О Стратегии национальной безопасности РоссийскойФедерациидо2020года”／／Российскаягазета．—2009，19мая．（《俄罗斯联邦2020年前国家安全战略》，《俄罗斯报》2009年5月19日。）
〔3〕См．：АндрейСтепанов．ВыступлениеВладимираПутинанаМюнхенской конференции по вопросам политикибезопасности имело огромный резонанс ／／ Российскаягазета．—2007，16февраля．（参见安德烈·斯捷巴诺夫：《普京在慕尼黑国际安全会议上的发言产生了巨大震撼》，《俄罗斯报》2007年2月16日。）
〔4〕См．：КонцепциявнешнейполитикиРоссийскойФедерации／／ДипломатическийвестникМИДРоссии．—2008г．（参见《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俄罗斯外交部《外交通讯》2008年。）
〔5〕ВладимирПутин．Россияименяющийсямир／／Московскиеновости．—2012，27февраля．（普京：《俄罗斯与变化中的世界》，《莫斯科新闻》2012年2月27日。）
〔6〕См．：КонцепциявнешнейполитикиРоссийскойФедерации．http：／／www．mid．ru／brp（参见《俄罗斯联邦对外政策构想》，俄外交部网站），访问日期：2013年2月19日。
〔7〕“A Plea for Caution From Russia What Putin Has to Say to Americans About Syria”， New York Times，September12，2013．
〔8〕См．： Душанбинская декларация глав государств－членовШОС．http：／／kremlin．ru／events／articles／2008／08／205859／205904．shtml（参见《上海合作组织成员国元首杜尚别宣言》，俄总统网），访问日期：2013年9月16日。
〔9〕См．：СовместноезаявлениелидеровстранБРИК．— 2009，16июня．http：／／kremlin．ru／ref＿notes／209（参见《金砖国家领导人联合声明》，2009年6月16日，俄总统网），访问日期：2013年9月17日。
〔10〕Кира Латухина．Не конкурент，но лидер：ВладимирПутинрассказалоперспективах БРИКС／／ Российскаягазета．—2013，25марта．（基拉·拉图辛娜：《不是对手，而是领航者：普京阐述金砖集团前景》，《俄罗斯报》2013年3月25日。）
〔11〕Сергей Строкань．На свой страх и БРИКС： Россия рассчитывает укрепить национальный суверенитет спомощью наднациональных объединений ／／Коммерсантъ．—2013，19марта．（谢尔盖·斯特罗坎：《自担风险与金砖集团：俄罗斯试图借助国际结盟加强国家主权》，《生意人报》2013年3月19日。）
〔12〕СергейКараганов．СиЦзиньпинвРоссии．http：／／svop．ru／news／2456／（谢尔盖·卡拉加诺夫：《习近平在俄罗斯》，外交与国防政策委员会网站），访问日期：2013年3月26日。
〔13〕КонцепцияразвитияфинансовогорынкаРоссиидо2020года ／／ Российская Бизнес－газета．—2010，27 января．（《2020年前俄罗斯金融市场发展构想》，《俄罗斯报———商业专刊》2010年1月27日。）
〔14〕Опубликованыпредложения Российской Федерации капрельскомусаммиту “Группы двадцати”в Лондоне．http：／／news．kremlin．ru／news／3445（《俄罗斯联邦对伦敦G20首脑峰会的建议》，俄总统网），访问日期：2009年3月21日。
〔15〕См．：ВЕкатеринбургесостоялсяпервыйсаммитБРИК．—2009，16июня．http：／／orenburg．mid．ru／news＿253．html＃1（参见《金砖国家首次峰会在叶卡捷琳堡举行》，2009年6月16日，俄外交部驻奥伦堡办事处网站），访问日期：2013年10月12日。
〔16〕Michael Hudson，“The Yekaterinburg Turning Point：Dismantling Americas Financial－Military Empire”，Global Research，June 13，2009．
〔17〕Путинпризвалперейтик множественности резервныхвалют．http：／／vz．ru／news／2012／9／8／597217．html（《普京呼吁转向多边储备货币》，观点报网站），访问日期：2012年9月16日。
〔18〕Елена Черненко． Россия нашла значение БРИКС－Объединение призвано стать центром влияния，альтернативным евроатлантическому／／Коммерсантъ．—2013，11марта．（伊利娜·切尔年科：《俄罗斯找到了金砖集团的意义———合作取代欧洲大西洋的影响力中心》，《生意人报》2013年3月11日。）
〔19〕См．：ТекстпосланияпрезидентаФедеральномусобранию 2013года／／Российскаягазета．—2013，12декабря．（参见《俄联邦总统2013年国情咨文》，《俄罗斯报》2013年12月12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