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安全:去组织化持续不断,认同危机日趋严重
社会安全一般被理解为反映社会治安、交通安全、生活安全和生产安全状况的综合指标。就国家安全视角来看,社会安全应当理解为对共同体的认同度以及认同危机。社会安全程度总体上取决于一国社会发展程度。经济发展尤其是工业化发展程度、社会公平程度、政治体制、历史文化原因等都有可能对社会安全程度产生影响。
在市场经济不发达、政府治理不完善的情势下,中国古代社会治理相当有序,甚至还有“皇权不下县,县下皆自治”一说。在“县下自治”中产生了诸多行之有效的管理办法,如在血缘基础上形成的“宗法制度”,在地缘、血缘、姻缘基础上形成的信用制度。这些根植于基层的社会实践与社会治理,是国家治理理论与政策的重要源头。在古代中国,社会与国家一直被视为“家国一体”,国家(皇帝)一般通过对社会(家族)管理制度的政治化,直接将社会治理措施上升为国家治理方略,即实现用“理家”的方法来“治国”,“三纲八目”正是这一治理经验的经典总结。诚如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王夫之所言:“郡县之制,垂二千年而弗能改矣,合古今上下皆安之,势之所趋,岂非理而能然哉?”⑧
今天,在市场经济大潮涤荡下,传统社会治理理念与治理方式被逐一抛弃。多年来,自由主义思潮在中国不断膨胀,以“经济人”替代“社会人”,以“利益共同体”替代“命运共同体”。相关社会治理少有问津,因为相关经济学家与政治家或寄托于政府,或寄托于市场来解决问题,其视线始终在“有形的手”和“无形的手”之间做钟摆,其思维总是在“政府”和“市场”之间纠缠,但是终究无助于解决日趋棘手的诸多矛盾与问题。这是因为市场和政府都以社会为基础,“有形的手”和“无形的手”都是生长在社会机体之上,社会是基础,是核心。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有了人类就有了社会。作为命运共同体,社会是一切经济活动(如市场)、政治活动(如政府)的根基。社会不以市场、政府的存在而存在,相反决定着市场与政府的存在,但是,市场调节失灵与政府治理失败都会威胁社会这一共同体的安危。而且,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主导国际秩序的今日世界,市场(资本的钱力)往往绑架政府的权力,合伙欺负社会,欺压百姓,撕裂共同体。今日中国,自由主义者高呼,把权力(政府)关进制度的笼子里,但是,“钱力”(资本)却没有了边界和底线,为所欲为。越来越多的人士担心,政府的权力正在被关进资本设置的笼子里。
市场既是“财富的魔法师”,也是“撒旦的磨坊”,创造与毁灭并存。“确凿无疑的是,若不是(社会)保护主义的反向运动阻滞了(市场)这个自我毁灭的机制的运行,人类社会可能早就烟消云散了。”⑨如果忽视了社会,把市场、政府、社会三者关系简化为市场、政府两者矛盾,那么就无法真正明了市场和政府两者的关系。然而,多年来,中国的实际情形是,自由主义思想指导下的经济改革持续而严重地忽视社会。正因如此,农村经济改革中,个人与家庭凸显,村社与集体萎缩,农民生产与生活自我负责,越发无组织——即去组织化,生产听任自然调节,生活听任市场调节。几十年间,农民工单身进城谋生活,一会儿由“看不见的手”推来,一会儿则由“看得见的手”搡去,出现日趋严重的流民化,一不小心就会成为这个社会“多余”的人。
城市经济改革的一个重点就是国有与集体企业市场化,破除了公有企业办社会与事业机构办社会,综合性社会越来越简化为生活性社区,经济职能超越其他一切职能,物业公司替代社区组织,用资本逻辑重新梳理社会,新阶级便由此诞生。一如牛马不可同食混饲,富人与穷人不可混居,穷人只能画地为牢,富人则可以另辟蹊径,往往用戒备森严的高档小区来标识自己“新阶级”形象。更为重要的是,以富人为代表的新阶级可以调节市场、治理政府,接受更多更好的社会服务,而穷人集中的弱势群体只能接受市场调节、政府治理,更多地服务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