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间的互联互通以维护多元文化的平等地位为现实基础,在不同的层次上,多元的文化展开各抒己见式的对话,从而“求同存异”。一方面,跨文化的交流有利于寻求各民族文化之间的共通之处,针对所面临的共同问题或相似问题,探讨最佳的解决方式,以彰显文化的“应然”力量。如当前很多全球性问题——环境污染、生态危机、能源危机、人口爆炸等——日益威胁着人类整体的生存,这些问题的出现显然与人类自身的文化取向有密切关系。全球性问题的真正解决,有赖于每个民族、每个个体跳出狭隘的自我利益的视野,从人类整体的角度去思考问题。如果不能实现这种文化超越,全球性问题便不可能真正得到解决。多元文化的共通之处还表现在文化的理想维度上,如绝大多数文化都有着尊重人的现实生存、善待人的生活世界、追求公平正义的价值诉求。另一方面,文化的互联互通以尊重多元文化的平等地位为根本前提,文化殖民、文化帝国主义不能称之为文化的互联互通,相反,它是在承认文化特殊性基础上寻求文化普遍性的过程。换言之,文化的互联互通不是文化的全球同质性的规范,而是彰显民族特色的“百花齐放”。
在生产力水平不发达的远古时期,多元文化之间的联系还只是间接性的、松散的、容易断裂的,而到了全球化的时代,这种联系便成为了立体的、复合的、紧密的。全球化开启了人类的“普遍性交往”时代,加剧了不同民族文化之间的交流。不同国家、民族、文化之间的联系空前紧密,任何一个国家、民族文化都无法置身于一个封闭的环境中孤立发展,由此,文化的渗透与融合、碰撞与冲突、共识与改变成为必然。全球化构筑的文化互联互通这一现实图景为民族文化的发展既提供了绝佳的机会,又构成了严峻的挑战。然而不幸的是,机遇总是偏爱发达国家,尤其是文化产业发达的国家,而挑战更容易选择欠发展国家。从人类整体发展与进步的角度来看,文化的互联互通的重要意义不容忽视,毕竟任何一个民族都不会因噎废食而拒绝全球化。
文化互联互通的当代意义
经济的互联互通导致的客观结果是科技水平的提高与人们日常生活的便利,而文化的互联互通是多元异质的民族文化相互对话的过程,相较于经济层面而言,文化互联互通表现出别样的重要性。
有利于保护文化多样性。英国哲学家罗素1922年在《中西文化比较》一文中说:不同文化之间的交流过去已被多次证明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里程碑。习近平总书记也曾在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总部的演讲中指出:“文明是多彩的,人类文明因多样才有交流互鉴的价值。”正因为存在着文化的种种差异性,文化之间才可能相互借鉴、共同发展。只有尊重文化的多样性、独立性、异质性和完整性,世界文化多姿多彩的丰富魅力才能得以彰显。然而,全球化一方面为多元文化的交流提供了空前的机遇,但同时也可能会加速弱势文化的湮灭。我们能够从文化承传的重要载体——语言中窥见文化的断裂、甚至消失的严重趋势。语言学家发现,近年来语言消失的速度加快,平均每两周便会消失一种。照此速度,到2100年,预计过半数语言可能灭绝,并带走与之相关联的历史、文化和传统。语言学家担心一些民族文化和传统智慧随着这个民族语言的消失而失传。语言的湮灭表明文化多样性日益受到各种因素的威胁,其中经济因素尤为突出,如资本的积累与扩张导致经济上处于弱势地位的文化只有接受强势文化的话语体系与表达方式,甚至是被迫宣扬强势文化的价值观,才能融入经济全球化的进程。因此,为了保护文化的多样性,文化的互联互通显得尤为重要。公益组织、NGO、慈善基金等社会力量的介入,有利于破除资本逻辑的肆虐,从而拯救与发展弱势文化。如美国《国家地理》杂志与“濒危语言研究所”合作设立了“语言持续项目”,试图用现代化技术记录与保留这些语言。2000年,国际教科文组织为促进语言和文化的多样性以及多语种化,把每年的2月21日定为世界母语日。由此可见,文化的互联互通有助于人们发现、拯救并发展弱势文化。从人类文化整体发展的角度而言,这种努力意义非凡。
有利于每个民族找准自己的文化定位。一个民族的文化只有在与其他异质文化的综合性比较中,才能找到准确的文化定位——民族文化的进步性与局限性才能得到体现。这样的“文化自觉”是民族文化继往开来、时代绽放的前提。
那么如何甄别某种民族文化的“精华”与“糟粕”呢?有没有一个绝对的标准普适于各民族呢?在此问题上,我们应当避免极端意义上的文化相对主义的误区:认为所有的民族文化都是同样深刻的(或是同样浅薄的)、都是同样正确的(或是同样错误的)、都是同样高尚的(或是同样卑微的),这种极端的文化相对主义取缔了文化比较的可能性。文化在对人的陶冶、教育层面,还是可以比较的。梁实秋先生曾指出:“我们若把文化分析成若干部门,我们就可发现:(1)有中国优于西洋者;(2)有西洋优于中国者;(3)有不必强分优劣而可并存者;(4)此外更有中西俱不高明而尚有待于改进者。”②历史唯物主义认为,甄别某一种民族文化的“先进”与“落后”,并不是依靠先验的抽象标准,也不是根据经济发展水平的高低,而是在具体的历史实践活动中不断生成的,依据每个民族具体的实际境遇审视文化的教化效果,以该文化如何现实地促进人的生存与发展为界标来判别文化的精华与糟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