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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改变社会:城市青年的“居住理性”(3)

“住得偏小”:改善与入市

看起来,对企图将人彻底经济理性化的“住房即资产”,城市青年有着本能的拒绝。不过,这并不意味着,这样的“居住理性”便能据此看清资本的面目,拒绝市场的诱惑。对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购买住房为的是让自己和家人过上更好的体面生活。实际上,这种“好日子”的生活逻辑,远比“住房即资产”这一类的经济律令更为有效。正是它推动城市青年持续进入住房市场的轨道,欣然接受资本剥夺。

也许有人会说,对“好日子”的理解,城市青年肯定比上一代人来得宽泛,由此形成的生活样式,也更为多样。这样的乐观,明显低估了居住问题对青年人的影响力。在被询问“如果今后5-10年,您和家人的收入将稳步提高,且有较大幅度的增长,您首先会做的是什么”时,39.7%的城市青年选择了“买更好更大的住房,进一步改善居住环境”。而在访谈中,当被问及未来五年的打算或将来的理想生活时,受访者的回答也多是不假思索的一句——“买更大的房子”。那么,是不是这些人目前的居所太小,理应“改善”呢?情况恐怕并非如此。

调查显示,对那些已经购买了住房的人来说,无论其实际的居住面积是多少,一个普遍的感受就是“住得偏小”。其中,居住面积为96-110㎡的群体,感到“住得偏小”的比例为50.9%,而在住130㎡以上的人群中,仍有27.8%的人觉得“住得偏小”。与之相应,在尚未购买住房的城市青年中,希望住111㎡以上的人占36.1%,而愿意住50-80㎡的——这一般是政府提供的经适房的面积,仅占4.7%。也就是说,即便他们中的大多数住进了经适房,也不会对居所感到满意。

于是,在目前这一套“居住理性”中,无论收入多少、目前的居住面积如何、是否拥有产权房,都不能真正消除“住得偏小”的感受。这意味着,这一感受,与其说是由实际居住面积而来的需求,不如说是弥漫在社会之中的一种普遍的情绪或欲望。这一情绪或欲望的来源,绝不简单。它既包括了主流媒体对“何谓居家”的极力鼓吹,广告在推销商品时对居住的种种暗示,也包括了房地产商持续更新的“家”的标配——“两个洗手间”“衣帽间”……。它既来源于家门之外,不断升级的生活压力,使得青年越发希望在家里拥有更多的空间以便“任性”;也是因为有活力的社会空间持续萎缩,越来越多的生活内容被“强行”塞回了居住空间。“自己的书房”——公共图书馆太远,“自己的停车位”——小区停车位太少,“自己的游乐室”——孩子出去玩太不安全,“自己的别墅”——邻居太吵,所有这些对居住空间的新需求,也就变得大受欢迎。如此一来,实际的居住空间恐怕永远只能“偏小”,因为在生活压力、媒体和房产商的指引下,城市青年感受拥挤的能力,始终飙升得更快。

如果说这种感受力构成了对“好日子”的持续否定,那么它也构成了相当一批城市青年前赴后继、积极入市的动力源。正因为如此,在城市青年中,最关注楼市状况的,并非房地产商们宣称的“刚需人群”,而恰恰是那些购买了首套房,可以在商品房市场中,掌握时机,运用公积金贷款,以小换大,不断扩大居住面积的群体。对他们来说,住房从来也不是彻底的资产。然而,将既有的居住面积及时投入市场,加以“扩大”或“改善”,却是其参与市场、在资本竞争和生活重压下保护自己和家人,维持“好日子”的主要方式。

对此,最敏感的自然是房地产商。近年来,他们的宣传对象已经从之前努力论证的“刚需人群”转移到了这一批数量巨大、有待开发的“改善性人群”之上。政府和媒体当然也是鼎力相助。这不光表现为改善性住房政策的适时出台,也表现为在这一政策中,居住面积成为“改善”的唯一标准。

然而,上述分析已经说明,实际居住面积的增加,并不能真正解决由公共生活的困境所导致的“住得偏小”的焦虑感。更可能的情况倒是,当“居住的改善”被一味定义为“面积的增加”时,所有造成“住得偏小”的社会公共问题,都被转化为小家庭理应承受的赤裸裸的经济压力,以便买房买车,凭一己之力最终过上“好日子”。而如此奋斗的轨迹,既成为后来者向往和模仿的对象,又往往构成更新一轮的社会压力。

篇幅所限,此处我们讨论的只是“居住理性”较为基础的一个方面,即在制度、媒体和市场的合力之下,城市青年形成了何种理解资产、住房、居住面积乃至“好日子”的“居住理性”。显然,这一理性,虽能依照生活的直觉,否定“住房即资产”的虚构,却又很容易在其“有限的洞见”中,同样按照“好日子”的逻辑,陷入资本的迷局。

(本文所引用的数据,全部来自于上海大学中国当代文化研究中心于2012年5-6月进行的“《上海市青年的居家生活状况》调查”,特此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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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卓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