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美国独立以后,不仅成长为全球性大国,而且成为拥有能力和意图的全球霸权国家。美国问鼎霸权的方式与历史上其他大国相比有所不同,既有传统的政治秩序的稳定、经济实力的发展、强大的军备等因素,也有利用国际制度维护巩固自身权利,利用文化、舆论等塑造有利于自身的政治话语氛围等独具特色的手段。总体来说,强大的自身实力作为基础,国内制度和国际机制作为保障,再加上灵活的外交,共同造就了美国的全球性大国地位。但是也应看到,助其成为霸主的因素,也可能随着时间的推移成为不利因素,渐渐给美国社会带来包袱。
【关键词】美国 全球性大国 霸权 要素
【中图分类号】D63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15.21.001
宋国友,复旦大学美国研究中心副主任,教授、博导。研究方向为中美经贸关系、中国对外经济战略、国际政治经济学、美国经济。主要著作有《平衡社会利益和国家安全——政府对外贸易战略选择》《中国周边经济外交:机制协调与策略选择》《德国新政与欧盟前景》等。罗艳琦,复旦大学国际关系与公共事务学院博士研究生。
当判断一个国家是否为“大国”时,主要的标准是实力因素。实力包括两个方面:该国自身的能力和对外的影响力。要成为全球性大国,不仅要自身实力过硬,还需要在全球范围内具有广泛影响国际事务或他国政策的能力。如果其影响力只局限在一定地区或某个问题领域,那么它只能被称作大国或地区性大国。另一个值得注意的问题是,全球性大国并不等同于霸权国家。霸权国家除了要具有强大卓越的实力,很重要的一点是“领导的意愿”,正如罗伯特·基欧汉(Robert O. Keohane)所述,“霸权是一国有足够的能力来维持治理国家间关系的必要规则,并且有意愿这样做”。在同一时期,往往霸权国家只有一个,但可以同时存在多个全球性大国。换句话说,成为大国主要是实力方面,而成为霸权国家还要包括意图因素。美国不仅具有全球性大国的实力,而且具有发挥全球实力的意图,因此美国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全球性大国,而是全球霸权国家。
如果以美国19世纪末成为全球最大经济体作为其跻身全球性大国的起点,美国成为全球性大国已历时百余年。经过20世纪上半叶的两次世界大战,美国更是成为名副其实的全球霸权,其影响力几乎遍布世界上每一个角落和所有问题领域。步入21世纪以来,在经历了9·11事件、新兴国家的快速发展和席卷全球的金融危机之后,尽管新兴国家群体性崛起,国际格局发生了新的重大变化,但目前没有一个国家能够在政治、经济、军事、文化等全方位与美国进行有力的竞争,更不用说对其形成可信的挑战。可以预见,在未来较长的一段时间内,美国的霸主地位仍将继续。有鉴于此,研究美国成长为全球性大国并且维护其全球性地位的要素就显得既富有战略意义又有现实意义。本文将主要从国内政治稳定、经济发展、军事实力、国际制度建设、对竞争对手打压、社会文化六个方面,分析美国成为全球性大国及成长为世界霸权国家的要素。
国内政治社会秩序的稳定
“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其内。”在美国成为全球性大国的各项因素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国内政治及社会秩序的稳定。稳定的国内政治是美国霸权得以确立和延续的基石。美国几乎是世界上政局最稳定的国家,自19世纪后期确立世界经济第一的地位以来,美国国内未发生政变、革命或者是其他形式的严重内乱。即使有席卷全国的民权或者反越战等抗议示威活动,受到冲击最多的是某一届政府或者政党,没有动摇由宪法所确定的美国基本政体。
究其原因,首先,从制度主义的视角看,美国拥有一套完善的政治法律制度。美国宪法确立的三权分立的政治原则,立法权、行政权、司法权彼此独立又相互制约,形成既分工又牵制的政治运行制度。总统、国会、法院等各部门形成一套有效运行的“国家机器”,并且由于政治选举与竞争都是在法律的规范下进行,所以换届、人员轮替对国家机器的运行影响有限。长期看来,由法律制度保障的国家机器的稳定保障了政治秩序的稳定。即使有些美国政府领导人可能制定无效甚至愚蠢的政策,使得美国的国家利益遭受一时之挫折,但由于制度本身具有“纠错”功能,一旦某人或某届政府的治理出现严重问题,通常会遭遇下台结局。换届之后,新政府或者国会出于回应民众诉求、总结前任教训等原因,通常也会做出政策调整。这种“纠错”能力推动美国政府治理处于大致正确的发展方向,即对外维护国家利益,对内满足民众的诉求。反观历史上美国的竞争者们,大抵没有如此稳定的政治架构来保证国家长时间发展:或因战争失败,或因内部动乱,竞争者原有政治体制面临瓦解和终结,自动丧失了与美国较量的主体资格,进而被美国收编,或者在很长时间内不得不处于次强国家的行列。
事实上,政党利益分歧、精英政治、政治献金等问题也使得美国政治体系出现裂痕,但美国的公民社会始终无法提出有效的改革方向。民主环境下的各种社会意识、利益团体在许多社会问题上,例如同性恋、全民医保、枪支管理、环境问题等,矛盾不断锐化,难以达成共识,因此美国政治变革的难度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远远大于集权国家。另外,在民主公开的环境下,各种群体都有表达自己利益诉求的权利和渠道,但是利益集团的实力不同,影响政策的能力也不同,在一些群体的诉求能被决策者所采纳的同时,有些群体的诉求总是被排除在政策之外。所以,美国现有的政治体系虽然不能根治各类社会矛盾,但却能保证各方基本权利得到最基本的保护,“虽然不是最好的,至少不是最坏的”,从而稳定其国内政治环境。
另外,从地缘政治的角度看,美国得天独厚的地缘条件也从客观上保证了其拥有相对稳定的地缘政治环境。身处广阔的美洲大陆,东西有大洋阻隔,南北仅有加拿大与墨西哥等少数邻国,周边关系简单,不似处于亚欧大陆上的国家往往大国环伺,各国竞争激烈,关系复杂;幅员辽阔,物产丰富,进可攻退可守。自19世纪中叶以来,美国在孤立主义政策的指导下,不干预欧洲老牌列强的争霸,而是致力于将拉丁美洲发展成为自己的势力后院,限制欧洲及其他外部势力对此的干预,从而获得了优越的发展环境。这也是之后美国政治秩序以及经济得以长期稳定的客观外部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