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制度建设
“仁圣之本,在乎制度而已。”(白居易)强化国际制度的创设、维护和更新,让美国的利益和理念转化为国际体系的整体利益和理念,既是美国霸权地位的体现,也是帮助维护其霸权地位的重要手段。美国在确立起全球霸主地位之后,就开始着力于在全球范围内建立以美国为中心的霸权制度体系,例如政治及综合方面的联合国(UN),贸易领域的关税及贸易总协定(GATT),金融领域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世界银行(WB),军事领域的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ATO)、与相关各国建立的双边或多边军事同盟体系,以及在其他治理领域的国际制度与机制。各问题领域、各层面的国际制度与机制交织交错,形成复杂的问题网络,而主导国家在其中的影响力可以横向或纵向进行扩展。
美国主导建立的国际制度体系的要义是强化和延续美国的全球支配能力。与军事或经济等刚性力量不同,制度能够以一种较为隐蔽的方式支撑起美国的领导地位。在很大程度上,全球主导能力就是全球议程设定能力,凭借其在全球制度体系当中的主导地位,美国实现了对全球议题的主导。但是值得注意的是,美国主导的全球制度网络并不是只有美国一个国家获益,许多国家分享了制度红利,利用国际制度发展自身力量,壮大自身的影响力。这种情况不能简单地归为“搭便车”现象,因为一方面,这类国家利用美国主导建立的国际制度和机制发展壮大自身实力,甚至成长为区域或全球性大国,成为美国的竞争对手,这是美国所不愿看到的;但是另一方面,当美国霸权衰落、无力独自维护国际制度的运转时,这类在现有国际体系中受益的国家,又会充当制度的维护者和推动者,弥补美国因为实力不足而带来的制度运转的部分失灵,使国际制度能继续运转下去。这种情况常被称为“制度惯性”,事实上仍是相关国家在推动的。
在美国的实力相对下滑的时候,制度对美国全球地位的作用体现得更为明显。在美国的所有能力当中,经济能力是相对衰弱最快的能力。但是,美国对于全球经济的治理能力并没有显著下滑。究其根本,美国可以通过世界贸易组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等全球经济机制,对其他经济体及全球经济施加影响。美国不仅能通过已经创设的经济机制维护其全球霸主地位,而且在必要的时候可以对现有的国际机制加以更新、改进甚至抛弃。例如,美国认为当前世界贸易组织的某些规则已经不能够反映美国的意志,并因此无法维护其国家利益的时候,美国就试图打造新的全球贸易体系和规则。这种调整反映在其最近两年美国对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TPP)及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关系协议(TTIP)的倡议当中。
限制竞争对手
“同欲者相憎,同忧者相亲。”美国在成为世界霸权以来,也积极采取各种手段打压竞争对手。有第一,就必然有第二,而且作为第一的霸主总是担心第二会取而代之,对潜在的挑战者保持警惕和敏感,这就是霸主的逻辑。因此,美国时刻警惕可能的挑战者,尤其是处于世界第二位置的国家,并采取一切可能的方式来压制第二大国家的发展。
值得注意的是,首先,美国是按照实力为唯一标准来锁定第二国家的,不管位居第二的国家是所谓的民主国家,例如日本,还是意识形态不同的国家,比如苏联。当第二位国家的实力和美国的位置愈发接近,美国的打压手段就愈发有力。基本上,当第二国家的国力接近于美国国力的75%左右时,美国就会进入战略恐慌期,进而自动换挡进入对竞争对手的集中打压期。用以打压的手段是全方位、综合性的,包含政治、经济、军事、外交和意识形态等等。打压到极致,美国甚至以诱发目标国的国内政治动乱为突破口。并且,这种实力可能是综合国力,也可能仅仅是某一方面的实力,如经济实力或军事实力。即使仅仅在某一方面实力快速增长、接近美国的独霸地位,也会引起美国的关注和警觉。从横向来看,美国感知到威胁的“第二国家”并不只是全球性实力第二的国家,也可能是地区性的。在美国认为对其有重大战略意义的地区,如果有任何国家挑战或威胁到美国在此区域的利益或秩序,美国同样会对其进行遏制或打击,如20世纪90年代的伊拉克。此外,美国往往会利用多个战略三角、顶层制衡、多层次联合盟友国家的方式打压第二位国家,借此试图压缩挑战国的国际利益空间和话语空间。其次,美国所感知到的竞争者和挑战者并不一定是国家,也可能是国际组织或国际制度、机制。正如前文所述,美国霸权地位的组成很大一部分是其主导的国际制度、组织和机制。所以美国对于来自这方面的挑战也十分敏感。在原本由美国主导的国际组织或机制中,新兴国家或国家联盟的投票权、影响力上升,美国对组织规则、制度失去原来的主导控制权;或是由其他国家主导新建的国际组织对原有的国际组织产生替代效应,在这两种情况下,同样会激发美国打压竞争对手的机制。
在国际互动中,美国的政治话语权同样是延伸其政治意图、打压竞争对手的重要工具。自冷战结束后,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意识形态在国际政治舞台上获得了全面胜利。伴随着全球化时代的到来,国际交往不断增加,美国在向外传播学术观点、政治理念、商业文化、媒体评论时,也将其价值观与意识形态扩散到了全球的各个角落。美国的霸权地位不但源于其客观存在的实力,同时也来自于其无形的价值观与意识形态对不同文化背景、生活环境人群的吸引。这种价值观和意识形态的潜移默化的传播,逐渐使得美国在世界政治中获得了得天独厚的政治话语权,因为其所需传播的内容更容易获得大多数人群的认可与理解。这也是美国软实力的重要体现。美国成功通过构建自己主导的世界话语体系,将其所倡导的普世价值、人权、自由等概念转化为实在的外交手段与筹码,占据道德高地,对竞争对手形成舆论压力,激化其社会矛盾,进而瓦解其国内政权稳定的基础。但是,美国在外交事务中却奉行“双重标准”:以“自由民主的灯塔”自居,对盟友侵犯人权、镇压人民的行为置之不理,甚至助纣为虐。
可以看出,维护霸权的最基本条件就是灵活的外交手段,美国可以不顾及任何主义或理论,而完全出于对现实的考虑,以任何一种方式开展其外交事务。这些手段中大有难以被其公众或者国际社会舆论接受的行为,甚至包括国际组织明确反对的,为了国家利益,美国均可冒险尝试。这些手段为美国维护霸权提供了灵活机动的空间,并为之创造了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