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存在和思想的无根基的状态,尼采用艺术家的创造自由取代了实践理性的自由,使艺术家的行为模式成为普遍性的世界的生成模式。但是正如Nehamas对尼采诉诸的美学道路所提出的疑问那样,艺术家的创造行为难道真如所想的那么自由吗?它难道不是更多地受到时代和历史的限制?在尼采思想中,这样的疑问是不成立的,因为他是从艺术家的身体性存在来肯定其创造自由的,并且让身体的文化性和社会性都统摄到自然性之下,通过身体的自然存在来为权力意志的普遍存在确立实证依据。因此,我们可以说尼采在面对时代的虚无主义病症时,是借助身体的视角来寻求一条审美的解决道路。
尼采的身体美学研究关涉到的是尼采对时代病症的诊断和治疗,因此我们的问题转变成身体美学对于中国当代的虚无主义问题之解决具有怎样的启示。可以断言的是,尼采的身体美学作为时代病症的治疗有其无法摆脱的虚幻性。相比马克思的以物质生产劳动为基础的实践美学而言,尼采的身体无论是从其自然存在来看还是从内在行为模式上看都流于空洞,很大程度上停留在语词的游戏中,缺乏真正改造世界的力量。如果尼采身体美学的乌托邦性质是无法否定的事实,那么它对中国当代文化的发展是否还有价值?
一种中国文化语境下的尼采身体美学研究是着眼于尼采对艺术、身体与人的感性存在之间的关系之探讨,尝试着构建人的身心和谐的存在方式。在中国传统文化中,人的身体或是受到儒家正统礼教的规训、成为被社会规定的合乎礼制的身体,或是受到道家自然天道的引导、成为被自然规定并向自然回归的身体,两者都刻意遗忘了身体的个体差异性。在儒道的传统价值体系对人的存在失去了规定性意义的今天,虚无主义的表现形态是多样的。在存在的无根基状态下,欲望以及满足欲望的技术手段都倾向于化身为目的和根据制约着人的存在。尼采身体美学的启示意义在于,它在高扬人的身体性存在的唯一性和不可替代性时,警惕着欲望对人的支配。尼采从不认为欲望性的存在是身体的内在行动模式,他以欠缺作为欲望的本性,在身体的行为中辨析了欲望和意志的差异,让后者成为行动的动因。这即是说,身体的全部活动应当来自于自身力量的丰盈和充溢,来自于一种从事创造的意志。应当如斯的身体行为模式在艺术的领域中最容易透视出来,身体的谱系学召唤出艺术的在场,也同时展开身体自身的理性化形态,这也是尼采美学能成为身体美学的原因所在。尼采力图在人的感性存在的现实中由创造力意志建立起一种积极的生存态势,这对于我们在物质文明建设和精神文明建设齐头并进的今天探讨实现身体的肉身存在与心灵之间的和谐关系有着积极的启示意义;在此基础上,尼采所提出的艺术的功能足以值得我们高度关注—艺术应当成为生命的伟大兴奋剂,唤起我们每个人对生命的珍视和热爱,唤起我们提升生命和超越自我的冲动。
(作者为南京工程学院艺术与设计学院副教授;本文系江苏省教育科学“十二五”规划课题的阶段性成果,项目编号:T–c/2013/060)
【注释】
①王汉清:“鲁迅与尼采”,《中国文化研究》,1999年第24期。
②金惠敏,薛晓源:“尼采与中国的现代性”,《文艺研究》,2000年第6期。
③⑥⑩Nietzsche. The Will to Power [M], vol.Ⅰ, Trans. by Anthony M. Ludovici, London : George Allen Unwin Ltd. ,1910. 8. 185.269.
④Nietzsche. Beyond Good and Evil [M], translated, with Commentary, by Walter Kaufmann, New York: Random House, 1966, 2.
⑤Nietzsche. The Gay Science [M]. Trans. by Walter Kaufmann, New York: Random House, 1974. p34-35.
⑦[法]伽达默尔:《真理与方法》,洪汉鼎译,上海译文出版社,第17页。
⑧[德]哈贝马斯:《现代性的哲学话语》,曹卫东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第98~99页。
⑨彭富春:《哲学与美学问题》,武汉大学出版社,第291页。
Pothen Philip. Nietzsche and the fate of art [M]. Aldershot: Ashgate,2002.p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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