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道路对政治学和西方国家世界观带来挑战
中国发展模式及其实践,震惊了西方主流经济学,也撼动了国际机构对于经济发展与治理的话语权。中国发展模式让许多发展中国家思考,如何在社会公正、可持续性发展以及自由市场竞争效率之间取得平衡。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实践,可能在美国式资本主义与西欧式民主社会主义(福利国家)体制之外,开创了第三条道路。
中国政治模式在引导社会追求最佳公共选择上有其明显的功效,能够平衡程序、能力与结果三个环节。中国经验在西方代议民主体制的经验之外,开创了另外一种取得“政治正当性”的可能选择。中国政治模式的实践经验,对现有的比较政治理论构成知识上的挑战。政治学者必须重新检讨“民主”与“非民主”政体的传统二分法,应该用广义的“良好治理”指标,用能够有效达成“社会最佳选择”作为判断,来比较各种政体的表现以及正当性基础。当使用这些本质性的指标来比较不同政治模式的优劣时,我们才会对于政治体制的“程序”、“能力”与“结果”三者予以同等的重视。
基于主权国家原则建构的国际秩序认为,国家追求自我利益最大化符合自然秩序,强调普遍化原则,普世套用一个标准。但在中国传统的天下体系世界观看来,“独善其身”并不可取,“兼善天下”、“己立立人”才是理所当然;局部与整体是有机的联系,无法分割;追求局部利益不能危害全体。“多元一体、和而不同、休戚与共”才是合理的自然秩序。相对于中国传统天下体系世界观,主权国家原则下的形式平等是一种“伪善”,它让强权摆脱了对于弱小者的道德义务,为实际上的支配与宰制提供掩护。中国传统承认位阶差序才能确立位于上者的特殊责任,确立大对小、强对弱的扶持义务。
在这种背景下,学术界应该多研究“大历史”与“结构转型”。应该思考我们正处于什么样的历史发展阶段,我们从哪里来?可能往哪里去?我们所处的时代受什么样的历史趋势主导,又蕴含与累积了怎样的趋势转折与结构转型动能?要能提出根本性的问题,比如:我们现有的知识架构与分析工具是否能帮助我们回答这些大问题?我们熟悉的概念与理论是提升了我们的视野还是遮蔽了我们的视野?我们熟悉的研究议程是否仍具有时代关联性?
当今世界处于社会治理巨大变革前夕。网络社会和大数据时代的来临,让公众、社区、政府与企业之间的关系互动方式面临根本性变革。大数据时代的来临,让利益攸关方的多方协商与政府政策制定可以机动结合、及时反应,有百年历史的西方代议民主与政党政治模式将被迫转型。
主题延伸
中国思想的“新转型时代”已开启
杨光斌在《中国社会科学报》撰文指出:从张灏先生把1895年—1925年间称为中国政治思想的“转型时代”(即西方的各种思想、概念开始抢滩中国思想市场,中国传统政治思想式微)算起至今的这一百年,可以大致划分为三个时期,也就是三个30年。
第一个30年:西学1.0版,即从晚清到民国时期。这个时期除了个别概念,比如费孝通的“差序格局”,基本上都是西方社会科学的初步学习者。这一时期的社会科学教授与其说是学问家,不如说是政治活动家,关注的多是中国向何处去的大问题。因此,西学中的各种思想在中国可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既有德国的马克思主义,也有英国式的多元主义如基尔特社会主义,“西学”中包含着彼此冲突的思想和学说。
第二个30年:照搬苏联模式阶段,即新中国成立到改革开放前。这一时期主要的社会科学工作者多是苏联专家培养出来的,研究领域也主要集中在马克思主义的三大学说,即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社会主义。对于这一时期的理论工作者而言,诠释经典作家的经典文本是其主要工作,以意识形态语言来做社会科学研究成为这一时期的典型特征。
第三个30年:西学2.0版,即改革开放以后的一段时期。这一时期成长起来的学者大多是“留学生”,要么在西方读学位、进修,至少读的基本上是西方社会科学和政治思想的书,西方几乎所有代表性名著都翻译到了中国。如果说第一时期的“西学”尚是一个多元的矛盾概念,这一时期的“西学”则主要是自由主义的一家之言。
可以说,没有自己的概念、理论、方法所构成的“话语权”,构成了百年中国社会科学的总体性特征。这也意味着思想的贫困,进而危及国家安全。在他国化百年之后,中国社会科学的自主性时代应该到来了,“游离中国”的社会科学应该“回到中国”了。目前,中国思想的“新转型时代”,即社会科学的自主性时代已经开启。自主性的中国社会科学无疑是以中国为中心的取向,中国与世界的关系是“中国的世界”而不再是“世界的中国”。(邓文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