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经过了50年,保守主义已经成为美国的主导性政治哲学。任何报纸、杂志文章、电视新闻或者背景报告等,只要涉及政治,往往会提及“保守”这个词。政治上,几乎每一位共和党候选人在竞选中——无论竞选县长还是美国总统——都会在政治光谱中标榜自己是保守主义者。即便是民主党人,特别是南部和西部州的民主党人,相较于同党成员,也多少带有保守色彩,虽然20年前这种情况更普遍。同样,在经济政策、税收政策、外交事务、社会议题以及文化方面,“保守”立场提供了共同的标尺。
保守主义在美国政治、文化领域取得的显赫地位并非一蹴而就。这是“保守主义运动”的参与者数十年来艰苦努力的结果,这个庞大的群体包括:大量的组织、促进会、政治活动家、政治家、智库、期刊、脱口秀主持人、博主,以及其他参与保守主义政治的人。[译注:熟悉美国政治思想史的朋友可能注意到,罗斯福新政后,美国政治“左转”,二战结束后,坚守自由市场的自由意志主义者(如米塞斯、哈耶克)、反共主义者(如麦卡锡)和传统主义者(如罗素·柯克、威廉·巴克利)等三大流派对自由主义展开猛烈抨击,并且在60年代熔铸成美国现代保守主义,最终在80年代推出了自己的总统——罗纳德·里根。]
尽管,我们今天所了解的保守主义是一个相当晚近的现象,仅仅在二战后才出现,直到20世纪60年代才形成一股政治力量,但是它所立基的观念则和西方文明一样古老。它的基本原则可以追溯到远古,并在中世纪和18、19世纪的英国得到进一步发展,最终在美国的建国时代汇成清晰连贯的政治哲学。事实上,保守主义是真正意义上的西方文明。
四项基本概念,构成了现代保守主义的四大支柱。
第一大支柱:自由
保守主义者认为,个人拥有生命权、自由权、财产权和免于专制的自由。人们通过运用天赋的自由意志来践行这些权利。这意味着人们有能力追逐梦想,做想做的事——只要不伤害他人——并获得回报。最重要的是,它意味着人们有免于政府压迫的自由以及获得政府保护以反抗压迫。它意味着政治自由,即自由表达思想以及主张符合自我偏好的政治立场。它意味着宗教信仰自由。它还意味着人们有不被强迫去做任何事的自由。
自由还意味着经济自由,即通过供需关系和遵循自由市场制度来配置资源的自由。它还意味着拥有并使用私有财产的自由。[译注:诸位亲,读到这可能会纳闷了,这不是古典自由主义的主张吗?确实,现代保守主义继承了古典自由主义,而西方的新自由主义由于加进了依靠政府干预分配的主张(尤其是强调福利国家),反而抽空了古典自由主义的内涵。]
保守主义认为对美德的追求是人类生存的核心,而自由是追求美德的不可或缺的要件。美德是追求自由的必要因素——它确保为了公益而追求自由——因此,当自由被滥用而需加以约束的时候,美德提供了约束的标准。
随着历史发展,人民逐渐意识到对自由的最大威胁来自政府的强制,不管是君主政体、民主政体,还是其它。另一方面,人们也意识到有些事必须由政府来调控。寻求在秩序和自由之间建立恰当平衡,常常成为应当建立“大政府”还是“小政府”这一问题的根源。到了后来,面临选择更多安全或更多自由之时,保守派常常倾向于选择自由。
第二大支柱:传统和秩序
保守主义致力于保守那些历经数个世纪、且造就了一个有序社会的价值观。它认为人有能力建立一套社会秩序,以尊重人的权利并且遏制邪恶。秩序包含一套系统的、和谐的安排,它既存在于个体之中也存在于国家之中。它意味着在共同体内部履行特定的义务、享有特定的权利,正像“公民社会秩序”这个短语所言。它对于我们的生命和追求梦想是必需的。秩序是一项成就,但很容易被视为理所当然;或许它的反面更容易理解。失序社会会带来困惑、痛苦。如果一个社会陷于普遍动荡,许多社会成员将不复存在。失序有助于解释为什么秩序依赖于美德——如果社会成员在精神上陷于混乱,外部的社会秩序也不会保全。失序可以很好地描述保守主义不是什么。
第三大支柱:法治
保守主义坚持认为,有序的自由依赖于一个可预测的、一致性的法律制度。法治社会是指政府守法,而非人民守法,正像约翰·亚当斯所言。在这样的社会里,人们知道规则是什么,而且规则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法治意味着政府本身以及被统治者服从于法律,还意味着所有人都受到法律的平等保护。法治推动繁荣,并且保护着自由。简言之,法治为统一的正义创造了条件。
第四大支柱:信仰上帝
信仰上帝意味着坚持广义的宗教信仰概念,如正义、美德、公平、仁慈、共同体、义务——这些概念对保守主义思想至关重要。保守主义总是与这种观念联系在一起,即上帝超越于政治,并为政治确立标准。对保守主义者而言,一种至高无上的权威高于任何世俗权威,这种看法自然会限制国家的合法权威。[译注:这可能就是希特勒政权以及斯大林政权打压基督教(东正教)的原因吧。。]没有任何政府可以要求(民众)绝对的服从或试图“合法地”控制我们生活的方方面面。信仰上帝并不意味着将信仰和政治混为一谈,也不意味着宗教争论必然是政治争论,或是相反。当然,这不是说,所有的保守主义者都信仰上帝,或他们垄断了信仰。它只是意味着保守主义者相信在政治秩序背后蕴含着一种道德秩序,而这种秩序为人类权威确立了自然的限制。
人在本性上是易于犯错的。如果你相信人是至高的、最优秀的存在——你可能会进一步认为人不会犯错,以及人知道所有的答案。自由主义的核心教义就是人可以做任何事。当然,从个体角度讲,这是不可能的。但是左派相信,借助于集体行为,人类可以做任何事,借助于政府的集体行动,人类可以在地上创造天国。这就是为什么共产主义需要无神论;如果权利源自上帝,天国不可能在地上建成;Communism在哲学上输得一塌涂地。
这四大支柱彼此相关——确切地说相辅相成。保守主义提供了一种将它们熔为一体的概念框架。例如,自由是上帝的赠礼,它依赖于法治并受到法治的庇护;法治本身反映并且依赖于自然法(它源自一种非智力所及的超验存在,并被写入人类的心灵),这种自然法在所有的有序、文明的社会都为人所思考。这种高级法辨别善恶,并且在传统、习俗和人类法律中找到特殊的表现形式;传统和秩序,在普通法中得到了最好的表达,而普通法历经了数百年的发展、由睿智之士根据日常生活和经验所阐发,而这种普通法设立规则,使得秩序得以与过去相协调。而传统和秩序在对上帝的信仰中占据核心地位。举例说来,在更完整地展示传统和秩序上,又有什么比得上《旧约》和犹太史,或基督教(尤其是天主教)的教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