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中山在讲到民权时更明确指出:两千多年前的孔子、孟子便主张民权。孔子说:“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又“言必称尧舜”;孟子说:“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又说:“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又说:“‘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他在那个时代,已经知道君主不必一定是要的,已经知道君主一定是不能长久的,所以便判定那些为民造福的就称为‘圣君’,那些暴虐无道的就称为‘独夫’,大家就应该去反抗他。由此可见,中国人对于民权的见解,二千多年以前已经早想到了。”[13]为阐述自己的思想,孙中山晚年竭力从孔孟学说中寻求支持,这是不争的事实。他在回答党内有关社会主义与共产主义的质疑时说,他的民生主义即社会主义,包含了集产主义和共产主义,“‘民生’二字,为数千年已有之名词,至用之于政治经济上,则本总理始,非独中国向无斯闻,即在外国亦属罕见。”[14] 在这里,他明显体现出不是对儒学(或作孔学)否定一切的狂人。他以感恩的谦恭态度强调的是其本人的思想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因袭”,在另外一些场合,尚有异说,即叙述其“规抚”欧洲的思想学说方面。二者兼收并蓄,故有所“创获”,这才是真正的孙中山和孙中山思想(主义)。孙中山对传统儒学所持“古为今用”主张,是多方面的,归纳起来,大致有如下几个方面,今综如下。
(一)孙中山有鉴于晚清以来国势衰弱、国人道德沦丧,主张恢复固有的旧道德,振奋民族精神,以振兴国家。民元的教育改革中,颁布了普通教育暂行办法,包括改学堂为学校,废止小学读经,废止学校出身奖励等。还除旧布新改革社会劣习,废止跪拜、改变“大人”、“老爷”等称呼,以官员为“公仆”。但是国民缺乏民主训练,政府亦缺乏权威,旧的政治道德、人伦道德受到严重冲击,社会混乱,廉耻道丧,官私方面都深感重构国民道德之必要,于是有“孔教会”、“进德会”、“昌明礼教社”等组织的出现。如前所述,孙中山还提出“道德文明”建设的问题,针对纷扰无序的政争,他还提出“党德”的重要性。然而,民国搞了几年,情况并未得到多少改善。故1924年3月2日,孙中山在《三民主义·民族主义》第六讲中,明白指陈:“中国从前是很强盛很文明的国家,在世界中是头一个强国,所处的地位比现在的列强象英国、美国、法国、日本还要高得多。”“为什么从前的地位有那么高,到了现在便一落千丈呢?此中最大的原因,我从前已经讲过了,就是由于我们失了民族的精神,所以国家便一天退步一天。我们今天要恢复民族的地位,便先要恢复民族的精神。”他又说,“有了很好的道德,国家才能长治久安。”他强调,“穷本极源,我们现在要恢复民族的地位,除了大家联合起来做成一个国族团体以外,就要把固有的旧道德先恢复起来。有了固有的道德,然后固有的民族地位才可以图恢复。”他所指的固有的旧道德,是指忠孝仁爱信义和平,也就所谓“八德”。他说:“现在受外来文化的压迫,侵入了新文化,那些新文化的势力此刻横行中国。一般醉心新文化的人,便排斥旧道德,以为有了新文化,便可以不要旧道德。不知道我们固有的东西,如果是好,当然是要保存,不好的才可以放弃。”他未使用“八德”这个通用词,但他对之作了详细的分析,肯定其价值,并对忠字的忠君改为“忠于国、忠于民,要为四万万人去效忠”。他进而指出:“我们旧有的道德应该恢复以外,还有固有的智能也应该恢复起来。”“中国有什么固有的知识(智能)呢?就人生对于国家的观念,中国古时候有很好的政治哲学。”“中国有一段最有系统的政治哲学,在外国的大政治家还没有见到,还没有说到那样清楚的,就是《大学》中所说的‘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一段的话。把一个人从内发扬到外,由一个人的内部做起,推到平天下止。”他认为,孔子从前说“席不正不坐”,由此便可见他平时修身虽一坐立之微,亦很讲究的。到了宋儒时代,他们正心、诚意和修身的功夫,更为严谨。现在中国人便不讲究了。在道德方面要求“复古”,但决非泥古,他说要恢复我国固有的道德、知识和能力,但“恢复我一切国粹之后,还要去学习欧美之所长,然后才可以和欧美并驾齐驱。如果不学外国的长处,我们仍要退后。”[15] 上述孙中山要求恢复旧道德的言论,似乎并未引起社会多少反响,内治也好,外修也好,对国人而言,结果只能是“言者谆谆,听者藐藐”,一切徒然。而且,这些话都是在“新文化运动”、“打到孔家店”之后说的,是反对新潮流的,自然没有多少思想家去唱赞歌了。
(二)以“智仁勇”作为军人精神教育的要义。孙中山想要国家统一,便要玩枪桿子,要北伐。1921年冬,在援桂军平定广西后,孙中山率师北伐,屯兵桂林。从12月10日开始,他对滇赣粤军开讲军人精神教育,共讲了五课,即精神教育、智、仁、勇、决心。他认为这些军人都受过军人教育,但非非常军人之教育。什么是非常之教育呢?就是军人之革命精神教育:“此次诸君远涉桂林,渡长江而北,直捣幽燕,所为者何事?率直言之,革命而已。革命云者,扫除中国政治上、社会上旧染之污,而再造一庄严华丽之新民国,为民所有、为民所治、为民所享者也。此为今日顺天应人之事,志士仁人不可不勉。”[16] 他说,今日之革命,与古代之革命不同。在中国古代,固已有行之者,如汤武革命,为帝王革命。今之革命,则为人民革命。“革命须有精神,此精神即为现在军人之精神。但所谓精神,非泛泛言之,智、仁、勇三者,即为军人精神之要素。能发扬这三种精神,始可以救民,始可以救国。”[1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