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到西方政治的时候,选举往往被认为是具有民主性质的平等权利,而且其本身也是重要的民主形式。这种情况已经成为学术界顽固的集体无意识,但从西方的历史看,民主以及平等权利从来就不是选举出来的,各种选举和票决多数也不能保证人民当家作主,更不能监督政党政治。对此,需要澄清认识上常见的几个基本误区。
民主选举体现了人权和平等原则吗?
民主有多种,早在古希腊、罗马就有奴隶主的民主。我们今天所谓现代民主的肇始可以追溯到1215年英国的大宪章,其主要的民主成果就是规定以后国王征税要和贵族、僧侣以及商人商量,不得自己决定。作为常设的政治制度和法律程序,这种做法就形成了后来的议会,而选举的作用就在于服从平等权利的票决多数。但是,这里的投票资格和票决权利既不是天生就有的,也不是人人平等的。国王、贵族、僧侣可以根据他们在封建制度中的世袭和政治地位获得相应的投票资格和票决权利,而商人(稍后还有工场主)就只能用钱来买了,因为他们是新生的阶级,也就是后来所谓的资本家阶级。
资本家先是用钱从国王(也从贵族、大庄园主、僧侣)那里买来各种经营权,比如运输安全、减免税收、成立行会、自行定价等,直到成立自治政府,叫做“城市”。这种经营权利的运作就是后来所谓的市场经济,而保护市场经济的制度就是民主政治。不过,在城市里面,只有那些参与了购买自治权并且证明有能力继续支持这种权利运作的人才具有相应的投票资格和票决权利。这种人叫做“市民”,也就是后来所谓的公民,所以公民权也是买来的。换句话说,民主选举从一开始就是为了保护以占有剩余价值为目的的资本主义私有制的,而民主制度(严格说也包括民主的价值观)也从一开始就是用钱买来的,或者说是由等价货币换算(或衡量)的权力和利益交换的结果。
从大宪章算起,用了近六百年时间,作为资本主义私有制上层建筑的民主选举形式大体形成。为了给这个上层建筑提供合理性,在17、18、19世纪的三百年间,西方编造出一整套缜密系统的相应理论。根据这套理论,民主选举不仅是根据抽象的人权和平等原则设置的政治制度和政治生态,而且是对全人类普遍适用的价值观。但是,这种人权和平等避而不谈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剩余价值剥削、农民和农村的破产以及全球范围的殖民扩张,就连妇女的选举权也是直到二战之后才逐步得到承认。
概括说来,民主是出于维护私有制的需要而产生的相应制度体系,并且一直就是这种维护的手段;为了给这种维护提供合理性,西方民主就用人权来做根据,从而认为私有制就是政治经济学意义上的平等权利。但是,人权只在反对神权的历史意义上是真实的,而不仅不存在抽象的人权,也从来不存在事实上的平等。于是,资本家阶级和学者思想家合谋,故意掩去历史的真实含义和学说的逻辑前提,用把作为结果的人权和平等(姑且不谈能否实现)当成原因的办法,为自己的做法和说法提供道义支撑。一旦没有了前提,结果就成了原因,也就自欺欺人地好像民主本来就是很应该、很合乎道德的价值理念和政治制度。时间久了,不仅对此信以为真,而且还自恃高人一等,搞西方中心主义,所以约翰·罗尔斯说他的“作为公平的正义”、罗伯特·达尔说他的“理想的民主”都只是针对西方而言的,因为非西方国家还不具备相应的资格和条件。
民主选举为的是人民当家作主吗?
导致这一误解的最主要原因,在于把民主政权看成是被统治者的同意,把民主选举看成是公意的体现。但是,从性质上讲,西方民主的核心内容是一份权利一份义务的交易,而不是人民当家作主,更不在于选举的方法和程序合理与否。
按照西方民主理论的说法,共同体(国家、社会、地区、组织等)达到一定规模就不可能所有人都来执掌政权,所以无论出于人权、公正还是平等、自由的目的,少数人掌权的合理性都只能是被掌权的人的同意,而这种同意的达成就是选举。相应的做法就是代议制,也就是以让渡部分权利的利益交易方式由少数来为多数(即选民)服务,或者说由这个少数代理多数来执政。但是,这种同意并不等于公意,票决的多数也不表示代表了人民或多数人的意愿和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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