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中国,特朗普及其团队认为,中国在安全问题上无法成为华盛顿的得力帮手,而在经济上是美国的最大挑战。在中东反恐问题上,中国影响有限,无法为美国提供实质性帮助。只是在朝核问题上,中国具有影响,但在朝核问题上施压不够,未能为美国“排忧”。在经贸领域,中国已经成为美国最大的贸易赤字来源国。在美国的全球贸易赤字中,中国占据近半壁江山。中国通过对美“倾销”和“不正当”竞争,抢占了美国市场,抢走了美国工人的饭碗,并取代美国成为亚太大多数国家的最大贸易伙伴,削弱了美国在亚太地区的经济影响力。因而,特朗普的对华政策,最优先考虑是在经贸问题上“敲打”中国,要求大规模削减中美之间的贸易顺差,进一步开放中国市场,结束中美之间的“不公平”贸易和竞争。[4]其次,在朝核问题上向中国施压,要求中国承担更大责任,约束朝鲜的核弹发展,收紧对朝鲜的制裁网。[5]特朗普甚至不排除利用台湾、南海等问题向中国施压,迫使中国在经贸及朝核问题上改变政策和立场。与俄罗斯缓和关系,也有孤立、施压中国的战略考量。
在特朗普的“安全”与“繁荣”利益排序中,印度并不占据特别突出的位置。在中东反恐和打击伊斯兰国等问题上,印度的能力有限,能提供的帮助象征意义大于实际价值。在经贸方面,美印贸易额有限,美印双边贸易近年来刚刚突破1000亿美元。然而,作为南亚大国和正在崛起的新兴大国,印度的作用不可忽视。由于印度也深受伊斯兰恐怖主义困扰,在反恐问题上与美国存在利益重合。在阿富汗稳定与重建问题上,印度也能够提供经济与民事安全上的帮助。在经贸领域,印度作为正在崛起的新兴经济体,其市场容量不容小视。特朗普要解决美印之间日益增加的贸易逆差,迫使印度进一步开放市场,也将为美国商品出口提供更多商机。而且,由于中印之间在亚太地区存在心照不宣的竞争关系,以及中印之间存在的领土纠纷,美印在“制华”上存在共同战略利益。[6]
美俄重启:事与愿违
在大国关系中,缓和乃至重启美俄关系,曾被特朗普寄予厚望。在竞选期间,特朗普就多次表达了对俄罗斯乃至普京本人的赞赏,认为俄罗斯是个伟大国家,普京是一位强有力、可与之共事的领导人。[7]近年来,在美俄关系因为乌克兰危机及叙利亚问题每况愈下、美国国会及民主共和两党存在强烈反俄情绪背景下,特朗普对俄罗斯乃至普京的赞扬,显得尤为离经叛道。如果对比特朗普在竞选期间乃至当选后,对包括加拿大、墨西哥、日本及德国等亲密盟友和邻国的率性批评,对中国的出格言论,特朗普对俄罗斯及普京的暧昧态度,令人浮想联翩。
在深挖特朗普“亲俄”背后的原因方面,包括《华盛顿邮报》和《纽约时报》在内的美国主流媒体不遗余力。两大媒体轮番“爆料”特朗普竞选团队与俄罗斯政府在美国大选期间的接触与“配合”,猜测特朗普家族与俄罗斯可能存在的商业关系,甚至特朗普可能因行为不检而被俄罗斯有关方面“握有把柄”。“通俄门”成为困扰特朗普内阁人事任命及开展对俄外交的噩梦。加之美国国会及联邦司法机构已经对特朗普团队及亲信在大选期间与俄罗斯官员私下接触和俄罗斯涉嫌干预美国大选展开独立调查与听证,并传唤多名特朗普竞选团队成员,特朗普的“通俄门”噩梦远未结束。
在此背景下,不要说重启美俄关系,即便是与俄罗斯进行正常的接触与交往,都会被外界置于显微镜下审视。2017年5月10日,特朗普首次在白宫会见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及俄罗斯驻美大使谢尔盖·基斯利亚克。据白宫会后发表的声明,特朗普与拉夫罗夫就如何结束乌克兰冲突及叙利亚危机进行了深入探讨,并就美俄双方在中东合作及改善美俄关系进行了坦诚交谈。[8]然而,由于此次美俄高层会晤恰好发生在特朗普宣布解雇美国联邦调查局局长科米的第二天,后者当时正在进行针对特朗普竞选团队2016年大选期间与俄罗斯的接触调查,引起美国舆论强烈关注和不满。美国主流媒体认为,在“通俄门”调查愈演愈烈、且特朗普解雇科米的节骨眼上,特朗普与俄罗斯外长以及在干预美国大选中可能扮演重要角色的俄罗斯驻美大使基斯利亚克在白宫举行单独会晤,十分不恰当。更让美国媒体耿耿于怀的是,特朗普特意将美国媒体拒之门外,而让俄罗斯官方通讯社塔斯社记者随行拍照。[9]
两个月后,在德国举行的二十国集团峰会上,特朗普与普京的会晤再次掀起轩然大波。这次令美国主流媒体大跌眼镜的,不是特朗普与普京在二十国集团峰会期间原定30分钟的会晤延长至2个小时,也不是特朗普接受了普京关于俄罗斯并没有干预美国大选的解释,而是特朗普撇开国务卿及翻译又单独与普京会晤了1个小时,且没有任何记录。令美国主流媒体大惑不解的是,特朗普为什么在官方预定日程外又单独与普京会谈?为什么没有带上其他官员或随身翻译?为什么事后没有及时通报白宫?特朗普到底想与普京谈什么?谈了什么?特朗普为什么要隐瞒第二次会晤?在国内对特朗普竞选团队可能在竞选期间与俄罗斯进行“合谋”、俄罗斯可能深度卷入美国大选展开调查,并不断有新信息爆出之际,特朗普为什么还毫无顾忌地与普京公开及私下会晤?在美国媒体看来,与“老谋深算”的普京进行单独会晤,特朗普的做法既易落入对方圈套,也不合外交常规,是十分鲁莽之举。而且,与可能是干预美国大选幕后主谋的俄罗斯总统单独会晤,也是对美国国内相关调查的一种傲慢与冒犯。[10]
美国国会也步步紧逼、收紧了对俄罗斯的“紧箍咒”。截至2017年8月,第115届国会已经举行了超过20场直接涉及俄罗斯的听证会,内容包括俄罗斯干预美国大选、制裁俄罗斯、俄罗斯军事与安全政策、美国对俄罗斯行动的应对等。[11]7月27日参众两院高票通过进一步加强对俄罗斯制裁法案。8月2日,特朗普在表达部分不满后,签署了《通过制裁应对美国对手法案》,追加对俄罗斯的制裁。根据该法案,美国除了对伊朗和朝鲜进行新的制裁外,还将对俄罗斯的金融、能源等企业及个人实施新制裁。与以往不同的是,该法案限制了总统特朗普的外交权限,要求总统必须获得国会批准后才能修改或解除法案中的制裁条款。[12]在美国国会一致通过对俄罗斯制裁法案、特朗普尚未签署之前,俄罗斯迅速对美国的制裁举措进行了回击。俄罗斯宣布驱逐755名美国在俄罗斯使领馆的外交和工作人员,同时冻结两处美国在俄罗斯的外交资产。
美俄关系出现新一轮交恶,非但未能重启与缓和,相反跌入冷战结束以来的冰点。俄罗斯总理梅德韦杰夫在脸书上回应:“美国总统签署新的制裁俄罗斯法律产生了一系列严重后果。首先,我们希望与美国新政府改善关系的希望破灭;其次,(美国)已经向俄罗斯发起了全面贸易战……反俄歇斯底里不仅成为美国对外政策……而且是对内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13]在叙利亚冲突上,美俄也未能进行有效合作。由于分别支持反政府武装和政府武装,叙利亚危机愈演愈烈,结束叙利亚冲突的希望日益渺茫。特朗普希望借助俄罗斯影响平息叙利亚冲突以及合作打击中东恐怖主义势力的盘算基本落空,俄罗斯非但未能成为特朗普解决中东棘手的安全问题的帮手,反而成为束缚其内政外交手脚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