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二国际对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贡献
第二国际是各国社会民主党和社会主义工人团体的国际联合组织,存在于1889-1914年。它与随后相继出现的伯尔尼国际、维也纳国际、社会主义工人国际、社会党国际有着直接的渊源关系。
19世纪末、20世纪初,是自由资本主义向垄断资本主义即帝国主义过渡的时期,也是巴黎公社革命失败后资本主义相对和平发展的时期,各国社会民主党和社会主义工人团体的国际联合组织——第二国际就存在和活动于这一时期。
第一国际解散后,“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的口号仍然铭记在各国工人心间,各国无产阶级之间仍时有联系,并相互配合行动。一些工人活动家曾多次提出重建国际工人组织的倡议。其实,早在1874年9月,即第一国际实际上已停止活动但形式上还存在之时,恩格斯就曾预言并对未来的新国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他说:“我相信,下一个国际——在马克思的著作产生了多年的影响以后——将是纯粹共产主义的国际,而且将直截了当地树立起我们的原则。”[6]620-62119世纪70年代以后,随着工人运动在欧美广大地区的蓬勃发展和社会主义政党的纷纷建立,加强各国无产阶级之间的联系和团结,协调行动以反对共同的敌人,便成为客观的历史要求。但是,在1889年第二国际成立之际,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规模已经很大,各国社会主义政党都需要根据本国情况独立自主地制定自己的路线和策略。这一时期成立的各国社会党、社会民主党、工党等并不是像共产主义者同盟那样的共产主义政党,而是社会主义政党。②参加第二国际成立大会的代表,也有不少是倾向于无政府主义或改良主义的人,或对一切非马克思主义派别采取调和态度的、不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因此,第二国际适应当时的历史条件和革命任务的需要,采取了比较松散的组织形式,并以此为依托进行了大量的工作,在组织和积聚革命力量、促进工人运动的发展等方面取得了重大的成就。
第二国际这种松散的特点是由当时国际资本主义和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实际情况所决定的。巴黎公社革命失败之后,国际资本主义的和平发展使国际无产阶级有了一个“和平”的斗争环境。在西方资产阶级革命已经基本结束,而东方资产阶级革命条件尚未成熟的时期,资产阶级对国内外矛盾多以调解为主。在巴黎公社革命失败之后特别是第一国际解散之后,国际工人运动正向横广方向发展,无产阶级政党的任务主要是教育、训练工人阶级,进行议会内和议会外的合法斗争,而不是直接地进行武装起义和国内战争。与此同时,许多国家的法律也禁止恢复国际工人协会那样的组织。因此,建立松散形式的国际组织就成为一种现实的、可行的选择。
第二国际对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的历史贡献主要在以下几个方面。
1.第二国际尝试建立了适应当时国际工人运动发展水平和要求的松散形式的国际组织。恩格斯和一些社会主义政党的主要领导人认为,作为各国社会主义政党和工人团体的国际联合组织,第二国际应当以加强国际联系和国际统一行动为主要活动内容,而不是把各国的组织统一在一个集权的机构之下。因此,第二国际建立后,长期没有正式的组织名称,1900年以后才使用“国际社会党代表大会”的名称;它长期没有中央常设机构,即使1900年成立的称为社会党国际局的常设机构,也只是一个“没有多大威信的简单的值班处而已”,其“作用比信箱大不了多少”,其主要任务是“收集文件,集中或传播情报”,[13]147对各国党仍然没有组织上的约束力;它长期没有自己的纲领和章程,直到1907年,第二国际才通过《国际代表大会和国际局章程》,规定了国际活动的原则;它长期没有自己的机关报,1900年以后才把比利时的《人民日报》作为机关报;它没有统一的组织系统,其基本活动形式就是通过几年一次召开各国社会主义政党和工人组织的代表大会,交流经验和互通情报,讨论共同关心的政治、经济、组织问题以及国际问题和斗争策略问题,拟定指导各国工人运动的决议。与第二国际组织形式的特点相联系的一个实质性问题,就是各国社会主义政党的独立自主性问题。第二国际各党在独立自主的基础上,实行自由联合和自愿联系,并贯穿于第二国际始终。这是第二国际的主要组织形式和活动方式。这些特点也同时构成了第二国际的传统。
2.贯穿于第二国际前期活动中的一条主线是马克思主义者反对无政府主义者的斗争,并集中于两个主要问题:一是无产阶级及其政党应否进行政治斗争以取得政权的问题;二是对待资本主义特别是军国主义与战争的态度问题。在这一过程中,第二国际在传播和发展马克思主义的科学社会主义方面做了大量工作,出版了众多党报、党刊,涌现了普列汉诺夫、考茨基、伯恩施坦、拉法格、卢森堡等一批理论家,德国社会民主党还创办了中央党校。
3.第二国际在领导工人阶级开展反对资本主义制度、维护劳动人民切身利益和民主权利的斗争,以及反对军国主义、帝国主义和战争危险的斗争,尤其是在议会斗争方面积累了经验。诸如,1904-1909年,在法、奥、美等17个国家中,社会民主党在议会选举中得到800多万张选票;[14]5981912年,德国社会民主党有110名党员当选为国会议员,是帝国议会中最大的党团,所得选票达425万张,占全部选票的2/5。[15]302
4.在第二国际前期,在各国社会主义政党和工人团体普遍建立和马克思主义广泛传播的基础上,国际社会主义运动和工人运动达到了空前未有的规模,取得了公认的辉煌成就。第二国际促进了各国社会主义政党的成长和发展。第一国际时期,只有一个社会主义政党即1869年建立的德国社会民主工党,拥有1万多名党员。1889年第二国际建立时,世界上也仅有15个社会主义工人政党。到1914年,第二国际已是欧、美、亚、大四大洲30个社会主义政党的国际联合组织,共拥有300多万党员。同时,第二国际还拥有强大的工会组织、妇女组织和青年组织。因此,这一时期,也被认为世界工人运动国际性组织发展史上一段黄金时期。
5.第二国际为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创造了两个永远的节日、广泛传播了一首永远的战歌,即五一国际劳动节、三八国际妇女节以及鲍狄埃、狄盖特合作的《国际歌》。
1866年,第一国际日内瓦会议提出8小时工作制的口号。1886年5月1日,以芝加哥为中心,在美国举行了约35万人参加的大规模罢工和示威游行,要求改善劳动条件,实行8小时工作制。为纪念这次工人运动,1889年7月14日,在由各国马克思主义者召集的社会主义者代表大会即第二国际的成立大会上,与会代表一致同意把5月1日定为国际无产阶级的共同节日,即五一国际劳动节。
1857年3月8日,美国纽约服装和纺织女工举行游行抗议,反对非人道的工作环境以及12小时工作制和低薪。1903年3月8日,美国芝加哥女工举行大罢工和示威游行,反对资产阶级压迫、剥削和歧视,争取自由平等。1908年3月8日,1500名妇女在纽约游行示威,要求缩短工作时间,提高劳动报酬,享有选举权,禁止使用童工。同年5月,美国社会党决定以2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日作为国内的妇女节。1910年,在丹麦哥本哈根举行的第二次国际社会主义者妇女代表大会上,德国社会主义革命家蔡特金建议,为了纪念美国服装工人的罢工,应设定一天作为“国际妇女节”。该建议被大会接受,但并未规定具体日期。1917年,俄国妇女号召在3月8日(俄历2月23日)举行罢工,抗议恶劣的工作环境和食物短缺,要求“面包与和平”。联合国从1975年国际妇女年开始庆祝三八国际妇女节,其全称是“联合国妇女权益和国际和平日”。
1871年5月巴黎公社革命失败后,法国革命家、工人诗人、巴黎公社的主要领导人之一欧仁·鲍狄埃于6月写下了一首名为《英特纳雄耐尔》的诗歌,即被称为“全世界无产阶级的歌”[16]302的《国际歌》,最初用《马赛曲》的曲调演唱。1888年6月,法国工人作曲家皮埃尔·狄盖特为《国际歌》谱曲。1890年,《国际歌》被译为西班牙文,1899年被译为挪威文,1901年被译为德文、英文、意大利文。1906年,《国际歌》六段歌词中的1、2、6三段被译为俄文。1923年,瞿秋白将它从俄文译成中文。1913年,在纪念欧仁·鲍狄埃逝世25周年时,列宁指出:“这首歌已经译成欧洲各种文字,而且不仅仅是欧洲文字。一个有觉悟的工人,不管他来到哪个国家,不管命运把他抛到哪里,不管他怎样感到自己是异邦人,言语不通,举目无亲,远离祖国,——他都可以凭《国际歌》的熟悉的曲调,给自己找到同志和朋友。”[16]302虽然《国际歌》创作之时第二国际尚未成立,其精神实践和广泛传唱却是第二国际及各国党所极力推动的。
五一国际劳动节、三八国际妇女节与《国际歌》是第二国际留给世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运动和全世界劳动人民的宝贵精神遗产。
第二国际从诞生到受改良主义思潮影响而破产,历时25年(1889-1914年)。就它占主导地位的理论观点和政治倾向而言,大体上可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是指1889-1896年约7年时间,在恩格斯的指导和影响下,第二国际在解决国际工人运动中提出的重大现实问题方面,坚持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基本原理,做出了值得称颂的历史功绩。也正是由于国际工人运动向横广方面发展,革命的水平不免暂时降低,即使在第二国际前期,也一直存在着改良主义思潮的影响和潜在危机。随着恩格斯的逝世特别是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改良主义思潮滋长、蔓延甚至泛滥,从潜流发展成为显流,并最终导致第二国际在思想上、政治上的破产和各国社会民主党的分化、分裂。
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第二国际绝大多数社会党领袖都公开站到本国资产阶级政府一边,堕落为社会沙文主义者,这意味着第二国际“在思想上政治上的破产”。列宁认为,它是“不够格的社会主义即机会主义和改良主义的破产”。[17]29同时,同帝国主义两个对立的集团相适应,第二国际社会党也分裂为两个对立的集团。但是,从组织上看,在整个战争期间,没有一个成员党宣布与它脱离关系。虽然第二国际的机构陷于瘫痪但并未宣布解散,各国社会党并未宣布解散,各国社会党人与第二国际的联系也并未完全中断。虽然第二国际分成了左、中、右三大派别集团,但谁也没有自命为独立的国际中心。就此而论,适应当时形势的松散的组织形式并不是第二国际破产的主要原因。第二国际的破产有其深刻的历史、思想、阶级的根源。第二国际的破产,是资本主义“和平”发展环境下改良主义、合法主义和民族主义长期腐蚀的结果,也是资产阶级改变统治策略影响的结果。松散的组织原则和组织形式只是为机会主义的泛滥提供了客观条件和基础、前提。
第二国际的主要错误在于,对马克思主义的理解、宣传存在教条化倾向;未能找到制止战争的有效办法,也没有正确解决国际主义与民族利益之间的关系,致使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后大多数党的领导人陷入社会沙文主义泥潭;在对伯恩施坦修正主义的批判中,未能对当时时代提出的新问题作出科学的回答;固守合法斗争策略,未能随着形势的变化而适时改变斗争策略;组织上过于分散,未能在形势变化的情况下采取坚决的相应的行动,等等。
长期以来,对第二国际的历史评价最为复杂而多变,且有诸多问题难于言说。列宁对第二国际的评价也是经历了一个转变的过程的。在1917年俄国十月革命之前,列宁比较客观地评述了第二国际的功绩和过失,对第二国际失误的批判一般集中在思想政治和斗争策略方面。列宁曾指出:“第二国际(1889-1914年)是无产阶级运动的国际组织”,[11]790“是为这个运动在许多国家广泛的大规模的开展准备基础的时代”。[11]791但是,到1919年3月共产国际成立前后,列宁则把布尔什维克党“无条件的集中和极严格的纪律”“极严格的真正铁的纪律”[18]134-135作为准绳,移植到对第二国际的批判之中,认为第二国际的破产同它的松散的组织形式有着内在的联系。斯大林则认为:“在马克思恩格斯两人和列宁之间隔着第二国际机会主义占统治的整个时代”,“在事实上,第二国际的基本工作是按照机会主义的路线进行的”,在资本主义和平发展时期,“第二国际各党养得肥肥胖胖,不愿意认真地想到革命,想到无产阶级专政,想到群众的革命教育”。[19]71,72列宁、斯大林的论断对后人影响至深且巨。
历史地看,对于第二国际既不能完全肯定,也不能完全否定。在第二国际破产100余年后的今天,可以认为,第二国际是1876年第一国际解散之后、1919年第三国际成立之前两者之间承前启后、继往开来的桥梁(路径)和引擎(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