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的养老方案是什么?
青阅读:中国有老龄化社会的现实焦虑。在可预期的未来,仍然面临着一对年轻夫妇需要赡养4个老人和至少1个儿童的情况,而人口迁徙也使得老人独居在故乡很难得到照料。对于这些独生子女和他们的父母,比较理想的养老解决方案是什么?
泰德·菲什曼: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也许可以用其他国家的例子做参考。我们将老人群居在远离孩子的地方称为“自然形成的老年社区”。让我印象深刻的一个解决方案是老年人形成社群,共同分享他们需要的服务。他们聚在一起维护自身的医疗保健、蔬果饮食、休闲活动。在美国,它被称为“村落模式”,拥有很多好处:第一,穷人可以分享更多的经济利益;第二,社区使老人不再孤立。这种模式看起来很成功。中国已经拥有相应基础设施,只需要通过公共资源、私人资源和慈善的正确组合来实现。
在中国,农村老龄化和城市老龄化其实是非常不同的问题。很多农村打工者来到城市做护理人员,而一线城市的居民往往并不想做这类工作。在世界各地,从事养老服务工作的有两种人:有些人是为了养活一个大家庭,把钱寄回家寄给孩子;另一些人是不得不离开工作岗位去照顾父母,想再回到原来的工作状态,可技能、人脉等等都变了,但他们已经成了照顾老人的专家,知道如何面对医疗系统,如何和长者沟通。很多在美国从事护理工作的人,正是先学会了照顾自己的父母,当父母去世后,再通过服务另一个家庭赚钱。这在中国实际上是一个巨大的机遇。
青阅读:您提到了,没有完美的方案适合所有国家、所有的人,我们需要针对不同群体的量身定制解决方案。今天很多大陆的养老产业侧重在建房子等硬件或基础设施层面,但如何适应老人的身心需求来提供服务,似乎中国还需要向其他国家学习。在养老产业方面,日本是不是做得更好?
泰德·菲什曼:基本需求应该放在第一位,所以硬件和基础设施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这部分如果出了问题,会给老年人带来很多深层次的困难。
我对日本的很多事情印象深刻,最让我惊讶的事情便是养老产业非常专业化。在美国和中国,很多对老年人的照顾是非正规、非专业的。照顾父母和孩子应该被视为最重要的工作,但我们却在尝试用最便宜的薪水雇佣受教育程度较低的人,很多时候都是雇佣农村打工者或者外国移民。但是日本没有移民。我去了一个日本老人的家,发现照顾日本老人的护工和老人的经济水平差不多。他们受过良好的教育,来自同样的地区、阶级和种族。日本有很完备的劳动工作法律,白班护工只在白天工作,夜班护工只在夜间工作,给你洗澡的人是专业的沐浴护工,别的活都不做,只是挨家挨户地给人们洗澡。他们得到了家人的尊重。
日本是一个高收入国家,老年人又比其他年龄层拥有更多的钱,形成了这样一个独特的解决方案。而且由于护理人员受过良好的教育,可以提供更加专业的护理,他们对药物很在行,接受过培训,有从业证明。你不能雇佣随便什么人,必须雇一个专业人士。
青阅读:对于年轻人照顾父母,您有什么建议?
泰德·菲什曼:首先,年轻人应当意识到,大多数老年人最强烈的愿望就是在自己家里变老,而不是待在养老院。很多人以为美国人都把他们的父母送进了养老院,但这个数字其实只有11%。他们通常都是在疗养院里接受康复治疗,最终会回到家中。当然,现在一个95岁的人可能会有75岁的孩子,他们可能会一起住在养老院。但是人们不应该总是把它当成最终的目的地。即使你去了养老院,你也可以回家。这会消除老年人的焦虑。很多养老院里,老人没有自己的房间,这就产生了焦虑。谁愿意和其他的将死之人睡在一起?除了一些极端状况,家通常比养老机构舒适得多。
有时年轻一代搬到其他城市,会主张让老人搬到他们所在的城市,认为这样可以让老人生活得更好,交到新朋友。但通常情况下这种方式不奏效,因为老人唯一的生活就是在家里。人们想要有能力独立生活在自己家里,越久越好。
这个问题还涉及在家庭之外,年轻人如何认识老龄化社会。如果我问年轻人,怎么看老年人?有些人真的会说,我不喜欢他们,很自私,爱发牢骚。但如果你问起他们的祖母,年轻人会有截然不同的反应,他可能会觉得祖母是个耐心的倾听者,非常理解自己,祖母是个好厨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祖父母,所以这真的是个推己及人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