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马云在事业巅峰时期选择急流勇退，既是对阿里巴巴长远发展的考虑，也是对人生目标的重新思考和选择。有效的合伙人制度是马云敢于放手的最大底气，这种制度不同于传统的合伙人制，是对现代公司制的一大创新和突破，确保了合伙人的绝对控制权。此外，马云计划退休后专心致力于慈善事业，也体现了企业家的社会责任和爱心奉献。
【关键词】马云 合伙人制 权力交接 慈善事业 【中图分类号】D602 【文献标识码】A
事业巅峰功成身退，马云退休消息引发广泛关注
2018年，对于正处于事业巅峰的马云来说，显然是一个不平常的年份。就在今年的9月10日教师节、同时又是他54岁生日的时刻，马云发出了题为“教师节快乐”的公开信，宣布：“一年后的阿里巴巴20周年之际，即2019年9月10日，他将不再担任集团董事局主席，届时由现任集团CEO张勇接任。”
一石激起千层浪，马云宣布即将退休的消息，立刻在全球范围内引发了震动。要知道，经过近二十年的发展，马云创办的阿里巴巴集团正处于发展的快车道上。根据阿里巴巴公布的2018财年的财报，阿里巴巴营收达到2502.66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58%，核心电商业务收入2140.20亿元人民币，同比增长60%，均创下IPO以来年度最高增幅。2018财年净利润超过800亿，达到832.14亿元人民币，较上一财年增长44%。阿里巴巴中国零售平台年度活跃消费者人数达到5.52亿，季度内新增年度活跃消费者数创下IPO以来最高数。阿里巴巴预计2019财年增长将超过60%。另外，财报还显示，截至今年3 月31日，支付宝与其全球合作伙伴一起在全球为约8.7亿年活跃用户提供服务。这是支付宝首次公布全球活跃用户数量。
在阿里巴巴这一连串令人炫目的数字背后，马云个人的财富也一直名列中国最有钱阵营的前列。根据福布斯2018年10月发布的最新财富排行榜，马云身家达到346亿美元，自2014年以来首次回归榜首。与此同时，马云的社会声望也越来越高，仅在2017年至今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他就获得了“2017年度全球领袖人物”“影响中国2017年度教育人物”“世界最受尊敬男士排名第5”“世界最具影响力十大华商人物”等荣誉称号。
马云宣布退休的消息引发了外媒的广泛关注。美国《华尔街日报》《纽约时报》、英国《金融时报》等国际财经主流媒体纷纷在显著位置予以报道。其中德国《明镜》周刊认为：“马云是最不寻常的企业家之一，同时也是现代中国的一张友好面孔。”马云从一开始就富有魅力且外向。他体现了中国企业家的品德，如勤奋和执着，但同时又带有自我嘲讽或者可说是小丑般的特征。马云的退休甚至引发了政治人物的关注，俄罗斯总统普京在今年9月11日的远东经济论坛企业家圆桌会上看到马云时，突然中断议程，跟旁边的官员说：“我想问问那边坐着吃俄罗斯点心的年轻人，马云，你这么年轻，为什么退休？”
对于马云退休，也有人解读为是一种急流勇退。经过二十余年的快速发展，包括阿里巴巴在内的全球电子商务公司正面临着新的难题。在电子商务发达的美国，电商巨头亚马逊市值在今年九月初首次突破1万亿美元之后，受业绩不及预期以及逃税指责的影响，股价连受重挫，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股价下跌超过了20%。在美上市的阿里巴巴同样难逃厄运，受国内外需求疲软的影响，近3年来阿里巴巴营业利润首次出现了同比下降，也是1年来净利润首次同比下降。阿里巴巴的股价从今年6月5日创下历史高点211.7美元之后便一路下跌，至10月底跌幅超过了30%。近5个月时间，阿里巴巴市值蒸发1800亿美元，马云的个人财富也大幅缩水。
面对困境，马云在今年10月31日最后一次以董事局主席的身份致信股东时表示，生意难做之时，正是阿里巴巴兑现“让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的使命之时。阿里巴巴近二十年来已经第三次经历这样的全球性的波折，前两次都开创了新机会，这一次，阿里巴巴依然会用新技术、新制造、新型全球化，为中小企业创造新的价值和机遇。
思考一：有效的合伙人制度是阿里巴巴长远发展的基石
马云之所以能够在阿里巴巴依然快速发展的时候决定退休，根本原因还在于阿里巴巴有一个独特、有效而且稳固的公司治理结构。马云在宣布退休的公开信中也表示，只有建立一套制度，形成一套独特的文化，培养和锻炼出一大批人才的接班人体系，才能解开企业传承发展的难题，而这个制度就是阿里的合伙人制。
早在2009年9月，马云宣布包括自己在内的18位创始人集体辞去“创始人”身份，阿里巴巴就改用合伙人制度。2010年，阿里巴巴合伙人制度正式开始试运营。具体操作上，阿里设立了合伙人委员会，主要负责合伙人选举工作。新的阿里合伙人由现有合伙人向委员会推选，由合伙人委员会审查、经过一年考察、并由不低于75%合伙人同意后方能进入合伙人团队，其目的就是保证合伙人是真正能够践行与发扬阿里的使命、愿景和价值观的人。
阿里的合伙人制度是对现代公司制的一种创新，其最大的特点就是“同股不同权”。传统的公司治理，股东是依据持股比例而提名董事候选人，奉行的是“一股一票”规则，最终形成董事会对公司的经营进行决策、并掌管公司事务。很显然，在传统公司制中，大股东具有最终的决定权。但阿里的董事候选人提名权并不是依据持股比例确定的，而是进行了特殊约定，也就是“同股不同权”，这也是阿里最终没能在香港再次上市的原因。具体来说，阿里合伙人可以提名董事会半数以上的董事人选，并且，在公司因任何原因而导致董事会成员中合伙人提名的董事不足半数时，合伙人可以额外再提名，直至超过半数。这样，合伙人即使在股权并不占优的情况下，仍可以牢牢地控制公司的董事会。阿里的这种特殊股权安排，得到了许多新经济高科技公司的青睐。我们熟知的谷歌、脸书、京东，以及近期赴港上市的小米和美团点评都采取了这一治理结构。
阿里之所以采取这种特殊的股权安排来确保合伙人对公司的绝对控制，也是来源于一些制度安排不当导致创始人因失去控制权而被踢出局的惨痛教训。比如1998年王志东创办新浪网，2000年新浪成功赴美上市，2001年6月1日，段永基等新浪5位董事在董事会上宣布免除王志东在新浪的一切职务；2016年1月，去哪儿网创始人庄辰超因不敌拥有约68.7%投票权的百度，无力反对去哪儿网与携程的正式联姻，最终选择出走；2016年上半年，万科股权大战炒得沸沸扬扬，其创始人王石早在1988年就放弃了个人股权，因此，当宝能一举成为最大股东的时候，王石就面临出局万科的窘境。类似的案例还包括俏江南的张兰、汽车之家的李想，等等。
因此，对于创始团队，如果当他们无法控制股东会的时候，一定要提前建立起控制董事会的制度。做百年企业，需要创始团队对企业注入健康、持续的文化基因。马云曾表示，“我们要做一家生存102年的企业”。事实上，马云即便真的退休了，也将会是阿里巴巴的灵魂和核心人物。
思考二：马云退休为解决民营企业接班人问题提供范例
对于中国的民营企业来说，如何选择正确的接班人一直是困扰企业家的一大难题。根据2017年“新财富500富人榜”的数据，我国50岁以上民营企业家占比为67%，这意味着近七成的中国家族企业需寻找接班人。与此同时，这也意味着未来五到十年内，我国将有300万家民营企业面临接班换代的问题。一般来说，企业继承人的产生途径主要有三种：一种是内部培养选拔，一种是外部搜寻职业经理人，另一种就是子承父业。然而让民营企业家普遍感到不安的是，内部培养也好，外来引进也罢，也许能力足够，但对企业文化的理解和忠诚度却相对缺乏。如果子承父业的话，“富不过三代”的道理同样深深困扰着他们。据麦肯锡一项关于家族企业的研究结果表明：只有5%的家族企业在三代以后还能够继续为股东创造价值。荷兰银行的一项统计调查似乎也证明了“富不过三代”这个古老的定理。他们发现，在亚洲各国的家族企业中，仅有1/3的家族企业可以成功地传承给第二代接班人，而且在这1/3中，将家族企业做强做大的接班人屈指可数，而且只有不到1/10的家族企业可以成功传承至第三代。
在这种情况下，职业经理人制度对于解决民营企业特别是民营家族企业的接班人问题就显得格外重要。从本质上来说，阿里早已不是传统的家族企业，早在2004年，就在阿里即将成功时，时任阿里巴巴中国事业部总经理的马云夫人张瑛选择退出。如何挑选一位忠于阿里文化的继任者一直是马云思考的一个重大问题。
在马云宣布退休的同时，由他亲自指定的接班人张勇，就是打着深深烙印的阿里人的典型代表。马云在退休公开信中高度评价张勇：“张勇加入阿里巴巴已经十一年，自担任阿里巴巴集团CEO以来，展现出了卓越的商业才华和坚定沉着的领导力，连续13季度实现阿里巴巴业绩健康持续增长。他具有超级计算机般的逻辑和思考能力，坚信使命愿景，勇于担当，全情投入，敢于站在未来创新设计新型商业模式和业态。他被评为中国2018年最佳CEO排名第一，这份荣誉当之无愧！”张勇是在2007年加入阿里巴巴，十一年来，他所带领的阿里巴巴不仅在业绩上实现了飞跃，而且大大扩展了业务领域，把一个单纯的电子商务公司，彻底改造为以大数据为驱动，以电商、金融、物流、云计算、文娱为场景的数字经济体，服务于数以亿计的消费者和数千万的中小企业，深刻影响和塑造着未来商业。
很显然，马云在正值盛年的时候急流勇退，将权力交给一位忠于企业文化的继承者，为民营企业家树立了一个很好的典范。正如比尔·盖茨在58岁时提前退休将微软交给鲍尔默一样，在继任者的领导下企业继续创新发展，始终保持行业龙头地位。相信马云的选择将会促使国内更多的民营企业家打消顾虑，以才取人，大胆启用内部能人或职业经理人，在权力顺利交接后继续取得平稳的发展。
思考三：提前退休为保持企业创新力着想
对于许多创始企业家来讲，如何永葆企业的创新能力，是推动企业持续发展的重大课题。在大多数情况下，随着年龄的增长，创新思维容易僵化，创新动力容易衰减，这对打造企业永续发展动力来讲，显然是一个障碍。管理心理学的基本理论说明，创新能力一般在30-40岁之间处于巅峰状态，此后年龄越大，创新能力和创新思维越弱。也就是说，年龄增长与企业家的创新精神呈反比关系，而与厌恶风险的思维则呈正比。事实上，对于许多企业来说，一个企业家执掌的时间越长，其后续发展的动力就有可能越不足。
依托互联网的电子商务是一个新兴领域，市场竞争异常激烈，企业的存活率并不高。过去大家耳熟能详的电商，要不已经关门大吉或苦苦挣扎，要不就已经被其他企业收购吞并。因此，如何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生存并胜出，没有强大的创新能力是不行的。
从诞生以来，在马云的掌舵下，阿里巴巴已经从一家传统的电商平台，成功转型为高科技公司。根据阿里巴巴2017财年产品研发投入170亿元人民币，超过百度同期的101.5亿、腾讯118亿和京东54亿，居中国互联网公司之首。阿里还掌握了庞大的专利数据库，其中蚂蚁区块链团队拥有大量技术专利申请数量，在全球互联网公司中排列第一。2017年成立的阿里达摩院，聚集了大批国内外顶尖科学家进行基础科学和颠覆式技术创新研究，计划3年投资1000亿元。这意味着阿里巴巴未来3年年均技术投入将超过300亿元。这笔投入将主要用于量子计算、机器学习、基础算法、网络安全、视觉计算、自然语言处理、下一代人机交互、芯片技术、传感器技术、嵌入式系统等，涵盖机器智能、智联网、金融科技等多个产业领域。
由此可见，在马云的领导下，阿里集团已经形成了一套较为完整的研发体系和运作机制。可以相信，在马云正式退休后，在接班人张勇的带领下，阿里的创新能力还将继续加强。
思考四：热心公益事业为企业声誉增添光彩
比尔·盖茨一直是马云学习和追寻的榜样。比尔·盖茨宣布退休后，化身慈善大使，对诸多慈善事业慷慨解囊。如今，比尔及梅琳达·盖茨基金会每年在美国本土投入约5亿美元，大多用于教育、健康和扶贫，基金会每年用于援助发展中国家资金约40亿美元。据统计，从1996年公布慈善捐赠至今，盖茨共捐出了7亿股微软公司股票、290亿美元的现金和其他资产。其中7亿股微软公司股票按目前股价计算，价值就达到了630亿美元。
事实上，许多企业巨头都是乐善好施的慈善家。Facebook的创始人马克·扎克伯格和他的妻子普莉希拉·陈在他们的第一个女儿出生的时候，就创办了慈善机构“陈扎克伯格倡议”，致力于改善教育、医疗和刑事司法系统等行业。亚马逊创始人兼CEO杰夫·贝索斯在成为全球新首富后也表示，希望通过慈善活动帮助民众。
按照马云的规划，退休后他将会在未来的日子里聚焦慈善事业，并将效仿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的做法，成立马云基金会。对马云和阿里巴巴而言，做公益已经成为一项长期战略。从2010年起，阿里就承诺每年将年收入的0.3%作为公益基金，主要用于自然灾害救助、扶贫助残、环境保护等。据统计，2017财年，阿里公益基金实际捐赠支出超1.6亿，共资助国内外项目76个，其中环 境保护领域项目51个。此外，超过3亿用户、178万卖家通过阿里巴巴和蚂蚁金服平台参与公益行动，四分之一的中国人通过阿里巴巴和蚂蚁金服平台参与公益行动。
乡村教育是马云最为关注的慈善领域之一。马云公益基金会于2015年9月开始实施“马云乡村教师奖”评选活动。该奖项每年选拔100位优秀乡村教师，给予每人10万元现金资助和专业发展培训，鼓励和支持他们进行乡村教育创新实践。此后，马云基金会又推出了“乡村校长计划”，预计十年投入约2亿元，寻找、支持中国优秀乡村校长。
公益事业是企业履行社会责任的具体体现，也是个人爱心和责任感的真实写照。马云作为一名成功的企业家，一度登顶中国首富的宝座。但饮水思源，马云不忘初心，计划退休后致力于慈善事业，无疑将为阿里巴巴以及马云个人的声誉增添光彩。
（作者为对外经济贸易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对外经济贸易大学统计学院李嘉禾对此文亦有贡献）
【参考文献】
①孙冰：《马云“退休”与阿里巴巴的下一程》，《中国经济周刊》，2018年第37期。
②李维安：《阿里上市与网络治理模式创新》，《南开管理评论》，2014年第2期。
③徐炜、王超：《民营高科技公司创始人控制权与公司业绩》，《经济管理》，2016年第9期。
责编/高骊 美编/李祥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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