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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出泛娱乐主义的怪圈

核心提示: 泛娱乐主义把本不该娱乐的事情给娱乐了,其产生的社会危害不可低估。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嵌入,泛娱乐主义与民族主义等思潮相勾连,产生了新的变体,从而解构与重构着社会文化形态,也给社会生活带来新变化。为解决泛娱乐主义引发的价值真空和失范问题,亟需提升文化自觉,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重构积极健康的文化生态。

【摘要】泛娱乐主义把本不该娱乐的事情给娱乐了,其产生的社会危害不可低估。随着互联网技术的嵌入,泛娱乐主义与民族主义等思潮相勾连,产生了新的变体,从而解构与重构着社会文化形态,也给社会生活带来新变化。为解决泛娱乐主义引发的价值真空和失范问题,亟需提升文化自觉,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重构积极健康的文化生态。

【关键词】泛娱乐主义  文化生态  去中心化   

【中图分类号】C936    【文献标识码】A

2000年初,就有国内学者提出“泛娱乐化”的概念。光明日报记者金涛在2004年以“两会”报道为例,分析了政治新闻中的“泛娱乐化”现象;同年,《娱乐至死》中文版在中国正式出版。以2005年为节点,关于“泛娱乐化”的研究大量涌现:根据中国知网的数据,2005年前以“泛娱乐化”为主题的论文仅有6篇,而2005年至今的相关论文则有775篇——以平均每年60篇的速度增长。学界对于“泛娱乐化”研究兴趣的陡增,《娱乐至死》的中文出版是一个原因。此外,2005年也是中国文化发展的一个转折点,被称为“娱乐元年”。湖南卫视电视真人秀“超级女声”红遍中国,“芙蓉姐姐”成为话题人物,新浪博客正式上线……自此,娱乐成为中国媒体和互联网的核心母题。

在当今中国,市场经济日益成熟,文化产业作为经济发展新的一极吸引了大量商业资本注入。文化产业与数字技术的融合带来了娱乐的去中心化、便利化和碎片化。社会处在快速转型期以及由此带来了社会分层和精神焦虑,都是构成泛娱乐主义盛行的多维成因。泛娱乐主义带有强烈的消费主义色彩,主要指缺失主体文化价值观和缺乏娱乐边界意识的低俗文化投资、生产和消费现象,强调本不该娱乐的事情被娱乐了,因此,其产生的社会危害不可低估,整顿和治理刻不容缓。

泛娱乐主义在互联网时代的新表征

互联网和新媒体时代,资本强势注入文化市场,网红经济、电子竞技、网剧网综、短视频等产业蓬勃发展。以视频产业为例,2017年中国视频内容行业整体市场规模达到1215.2亿元,同比增长36.7%。泛娱乐化的广度和深度有增无减。而成长于互联网时代的千禧一代,欣然接受其“原住民”身份而投入“泛娱乐”的狂欢。在此背景下,中国的泛娱乐主义呈现出如下新的含义和表征:

互联网技术深刻嵌入泛娱乐主义生长版图。2017年12月底,凭借《中国有嘻哈》栏目迅速蹿红的某艺人,被娱乐记者爆出与某已婚女星交往亲密,本质上属明星个人私生活范畴的事件,却迅速在网络上引爆。相关当事人在微博等平台上对此事的回应引起了全网极大关注。网友的漫议迅速覆盖微信公众号、快手等视频直播平台。同时,今日头条等算法平台借助个性化推送使得大量网友反复接收相关信息,加剧了影星私生活事件的持续发酵。随后,有网友举报该艺人的嘻哈作品歌词内容出格。共青团中央、新华网、人民日报等多家党媒先后发文批其歌词教唆青少年吸毒以及侮辱妇女。此前该类歌曲却因《中国有嘻哈》节目的爆红而在网络上广泛传播。由此可见,社交媒体、直播平台、算法推送、云计算等新媒介技术孕育了去中心化、碎片化、个体化、多元化的社会生态,一个娱乐爆点会在多节点的链接传递中无限放大,话语权的弥散在给多元声音赋能的同时,也增加了过度娱乐化信息,甚至产生负面影响的信息充斥民众话语空间的风险,网络空间的娱乐狂欢愈演愈烈。网络空间变成了乐不思蜀、无法无天的极乐世界。

泛娱乐主义与民族主义、民粹主义等多种思潮相勾连,产生新的变体。泛娱乐主义由于其开放性、多元性和延展性,非常容易与各类思潮耦合而产生新的变体。2018年9月21日晚,瑞典电视台(SVT)《瑞典新闻》节目针对中国游客与瑞典警察的风波,发表了一系列辱华言论,引发了网民的愤怒和不满。9月24日,“帝吧”(原中国足球某前锋的百度贴吧)号召网民出征瑞典电视台社交主页,使用统一的格式和表情包进行留言洗版。实际上,“帝吧出征”已经成为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周子瑜“台独”事件、英国维珍航空种族歧视事件、日本APA酒店右翼历史书事件中,都有中国网民“奋战”的身影。而这种民族主义色彩的网络运动,形式非常简单——使用大量的表情包和评论进行留言屠版。看似娱乐、调侃、轻松的表达和形式,其背后是民族主义和泛娱乐主义相互勾连渗透的结果。有学者将其概括为粉丝民族主义。“帝吧出征,寸草不生”是泛娱乐主义在中国语境下的独特体现。泛娱乐化已经不是简单的新闻报道的娱乐化,而是更深刻地嵌入了人们的日常行为和思维模式当中。

文化内容投资者、生产者和消费者在泛娱乐化浪潮中呈现出明显的张力。在资本裹挟文化产业、消费主义原则向文化领域渗透的背景下,内容投资者的话语权远大于生产者。为了提高收视率、抢占市场份额,以高的“投资回报率”吸引资本,内容生产者创造娱乐化内容以迎合受众,成为泛娱乐主义盛行的强大推力。不过,低俗娱乐内容真能满足消费者的需求吗?广告和流量当道的《开学第一课》引发全民不满,观众用脚投票抵制电影烂片,治理影视行业天价片酬赢得好评……2018年《红海行动》《我不是药神》等一批弘扬爱国主义、揭露社会现实的影片叫好又卖座,同期一批空洞无价值的“烂片”却遭遇票房和口碑的双重滑铁卢。事实证明,内容消费者的鉴赏力在提升,人民群众对优质内容的需求在增强。与此同时,面临巨大的生活压力,一个解构一切的娱乐乌托邦,对于逃避抑郁和焦虑的现代人同样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于是,消费者对泛娱乐化内容进行选择时,存在明显的张力。

在内容生产者层面,同样面临向资本妥协和为理想创作的现实张力。一方面,为了争夺流量和影响力,大量“标题党”的新闻层出不穷,娱乐新闻大行其道,模糊了严肃与娱乐的界限,解构着道德尺度和价值尊严;另一方面,业内人士不断进行自我审视,《解放日报》连载四文对“泛娱乐化”症候进行反思,呼吁新闻媒体在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引领下回归理性。

于是,泛娱乐主义不仅在内容投资者、生产者和消费者之间存在反复拉扯的张力,而且在生产者和消费者内部也进行着内容选择的不断博弈和妥协。总之,我们应在多种力量之间寻求一种娱乐精神的平衡,因为在这种平衡里可以挖掘出重构健康文化生态的资源。

泛娱乐主义对社会的影响:可怕的解构与低俗的重构

泛娱乐主义在变革的技术环境下呈现出新的表征,以一种更为隐蔽而深入的方式嵌入了人们的日常生活,在横向维度上体现为对政治、文化、经济、新闻、宗教、教育各个社会领域的渗透;在纵向维度上体现为对人的思维方式、表达形式和行为模式上的影响。

“解构”与“重构”是泛娱乐主义的“一体两面”。在个人层面,它解构善良和正义,解构必要的政治立场,解构人类的美学底线,解构内在的信念,解构价值与尊严,并解构着人的存在本质。 由此带来的是个体道德意识的模糊、政治参与感的淡薄和审美品位的下降,对国家层面的影响,则体现为民族文化和精神文明的消解。人们不自觉地被卷入一场又一场娱乐狂欢,容易在“娱乐烟草”的麻醉下丧失理性和思考,实现“毁于我们所热爱的东西”的预言。所以,人们需要格外警惕泛娱乐主义的精神鸦片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侵蚀。

泛娱乐主义也在重构人们的话语体系。“泛娱乐化”的话语叙事催生了各种文体的诞生。例如,娱乐明星公布婚讯的“官宣体”,一时间成为微博、朋友圈、公众号等各大社交平台的刷屏关键词,主流媒体、自媒体也纷纷引用“官宣体”创作文章。这种集体性的话语模仿,正是泛娱乐主义构建的一种独特文化现象。此外,泛娱乐主义的话语容易引发情绪化的表达和传播,一定程度上导致对情绪的放大和对事实真相的忽视,重构了人们对信息的选择和判断标准。

泛娱乐主义在解构社会主流价值的同时,也在重构新的社会文化形态。旧边界消解又融合产生新疆域,这二者不能割裂看待。我们要警惕这种解构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带来的破坏,也要看清重构给社会生活带来的新变化。

提升文化自觉,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社会共同价值的认可是社会稳定的精神基础。泛娱乐主义引发的价值真空和失范,成为社会转型时期亟待解决的问题。在众声喧哗的网络空间,努力培育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重构积极健康的文化生态,因而具有了格外重要的意义。

从文化管理者层面,国家为整治泛娱乐化问题提供了政策和法规基础。自2011年广电总局正式颁布“限娱令”以来,又有彻查“三俗”歌曲、游戏行业暂停审批等应对泛娱乐事件的举措层出不穷。2018年,在下令彻查中国某影星天价片酬、阴阳合同、偷税漏税等问题后,国家税务总局于10月2日下发通知,部署开展规范影视行业税收秩序工作,控制不合理片酬,推进依法纳税,促进影视业健康发展。通过及时强力的治理举措,泛娱乐化现象虽得到一定程度遏制,但是在与现实制度的博弈中仍呈现出明显的张力。“限制”“封杀”和“停业”是文化监管者应对“泛娱乐”危机直接有力的举措,但是要根治泛娱乐主义造成的社会积弊,还需要从源头上进行治理。具体讲来,不仅应该对文化投资者进行相关法规系统的培训,还应给他们创造提升自身文化素养和文化知识水平的机会,使之与国家战略与国际潮流相匹配,避免文化投资拍脑袋现象。

从文化生产者层面,泛娱乐化的应对需要积极正向的文化培育与引导。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文艺工作座谈会上指出:“文艺创作中低俗不是通俗,欲望不代表希望,单纯感官娱乐不等于精神快乐。”文化管理者要鼓励知识分子创造和生产娱乐以外的优秀文本,以扩展人民文化选择的空间;要以高度的文化自觉,围绕健康向上的核心价值观开展创作,注重对传统文化进行创造性转换和创新性发展。中华民族的复兴最终是价值观的复兴,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培育首先应以中国化的马克思主义为指导,并根植于中国传统文化和吸纳世界多种文明养分。相关政府部门和教育培训部门还应注重创造有益于提升文化生产者批判思维,培育多元视野,培植创新创意能力的环境;应以国际最新标准尊重和保护文化创新创意知识产权,注重奖励、提拔和重用知识产权拥有者。

在新媒体环境下,话语权之争关乎国家发展方向,关乎民族精神与价值引领。因此,文化监管者、文化投资者和文化生产者都应当掌握新媒体话语权,顺应技术潮流,有效培育公民对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认同,提升大众文化品位。

(作者为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特聘教授,青岛腾胜文化教育咨询有限公司首席顾问;中国人民大学新闻学院硕士研究生冯凡和李叶对本文亦有贡献)

【参考文献】

①金涛:《政治新闻的泛娱乐化现象析——从媒体大战看“两会”报道的一种不良倾向》,《新闻记者》,2004年第4期。

②吕绍刚:《“泛娱乐化”为何屡禁不止》,人民网,2007年4月16日。

③陈昌凤:《斜杠身份与后真相  泛娱乐主义思潮的政治隐患》,《人民论坛》,2018年第6期。

责编/张忠华    美编/李祥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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