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督查检查考核是推动党的政策落实的重要手段。基层督查检查考核工作在发挥激励鞭策“指挥棒”作用的同时，也存在名目繁多、频次过密，重留痕、轻实绩，不问因果就追究责任等问题。新时代推进督查检查考核工作，要积极借鉴党在不同时期的有益经验，制定切实有效的改进思路与政策。
【关键词】督查检查 考核 实效 规范 【中图分类号】D262 【文献标识码】A
督查检查考核是科层制下，上级对下级实行目标管理过程中所必需的压力型配套措施。2018年7月、8月，习近平总书记先后两次作出重要指示，明确“现在下去督查的太多，检查考核过多过频，基层不堪重负，要统筹解决”。①近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印发《关于统筹规范督查检查考核工作的通知》，对于统筹规范督查检查工作提出了新要求。因此，改进督查检查考核工作，要及时总结经验，正视存在的问题，找准原因，制定切实有效的改进措施与政策，努力开创督查检查考核工作新局面。
当前基层督查检查考核工作存在频次过密，重留痕、轻实绩等问题
督查检查考核工作，必须做到实打实，查实情、求实效。但近年来，由于统筹管理不够、形式主义泛滥、官僚主义又有新形式、上级推动工作缺乏抓手等原因，导致督查检查考核存在一些问题。
统筹管理不够，导致名目繁多、频次过密。开展督查检查考核，目的是更好地推动工作落实，激发广大工作人员的积极性。但统筹管理不够，名目繁多、频次过密的检查考核却反而成了基层工作的负担，就督查而言，就有像巡查、督察、督导等提法。近几年，随着中央对工作进步和质量要求的不断提高，各地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在中央巡查机构的基础上，纷纷组建了各自的巡查、督查组，甚至一些县乡级的党委政府部门也组建了自己的巡查督查考核组。这些巡查机构，不间断地到基层去巡查，一个检查组还没走，另一个就又来了。这样，每一项工作，基层乡村两级就至少要接受包括中央、省、市、县的4次检查。
形式主义沉渣泛起，导致重留痕、轻实绩。当前，在督查检查考核的方式上，仍然流行着“走马观花四处瞧，正襟危坐听报告，检查台账对对表”的做法。比如，某地的扶贫督导组下乡，关心最多的是报表做得完不完整、细不细致”。②为了应付各种督查考察考核，一些基层单位不得不反复地填报表、打印材料，一天要上报数十份报表。这些名目繁多，频次过密的检查考核，迫使基层部门一门心思想着怎样“应对”。因而也就形成了来检查提前布置好；来督查设法陪同好；听汇报把情况材料准备好，来来往往千方百计招待好的“应检公式”和“干得好不如汇报好，会工作不如会形式，会干事不如会留痕”的“应检经验”。
官僚主义又有新形式，督查检查考核发生“异化”。党的十八大以来，随着全面从严治党的深入推进，党风政风都为之一新。但是也应该看到，尽管中央“三令五申”，官僚主义仍然以各种各样的形式出现，似有不断蔓延之势。这种问题反映在督查检查考核工作中，表现为兴师动众、层层陪同等问题。中央一再要求，到基层调研要轻车简从、减少陪同、简化接待，但有的干部仍然享受于那种前呼后拥的“权力快感”，虽然口上说“不必陪同”“不必特别准备”，但却沉醉于那种众星捧月的热闹场面，而基层单位也就心领神会，主动派人全程陪同。到了基层，检查团的成员不是微服私访以掌握实际情况，而是虚张声势、大喊大叫，接待讲规格、汇报讲级别，等等。
上级推动工作缺抓手，存在“不问因果就追究责任”的现象。督查检查考核中发现的问题，必然涉及追责。但是否要问责，如何去问责，还得尊重客观事实。但在实际工作中，不问因果就追责的现象仍然存在。以环保部门为例，就有基层环保干部反映，“由于环保问责方面没有‘尽职免责’细则，履行了自身职责却没能阻止污染事故，仍然有可能被问责。不分青红皂白，板子一股脑打在环保干部身上”。③再比如，一县农村公路局副局长因4分钟内4次未接省脱贫攻坚巡查组电话，就被县纪委监委给予党内警告处分。这种发现问题就“一棍子打死”的做法，不仅对基层工作的开展很不利，而且会严重打击基层干部的积极性。
开展督查检查考核工作，不能高高在上，要深入群众
重视督查检查考核是马克思主义政党的优良传统。1921年5月，列宁在总结地方经济工作经验时就指出：“克服官僚主义和拖拉作风的一个极重要手段，就是检查地方执行中央的法令和指示的情况。”④毛泽东在谈到区乡苏维埃怎样工作时也指出：“检查制度是争取苏维埃工作质量速度极其要紧的办法，只有决定，没有检查，就是官僚主义的领导”。⑤此后，我们党的历届中央集体不断强化对督查检查考核的重视，他们关于督查检查考核的论述，为新时代开展督查检查考核工作积累了宝贵的经验，提供了重要的启示。
要重视巡视工作制度。巡视制度是完善党内监督体系的一项重要制度创新，也是开展督查检查考核工作的一个重要方法。1927年11月，在上海召开的中共中央临时政治局扩大会议决定从中央到地方建立并实行巡视制度。1930年9月27日，周恩来在《在中共六届三中全会上的组织报告中》将“自上而下的巡视”作为检查工作的方法之一。1932年11月29日，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人民委员会在下发的“紧急决议”中，针对“各级领导机关对于下级的官僚领导方式”，提出“不要随便发文件，多用巡视指导，巡视员不是走马看花，不是站在旁边批评，而是负责的检查工作，帮助下级来解决工作的困难”。⑥巡视工作制度的建立及发展，对于肃清官僚主义的工作方式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要开展自我批评。自我批评是督查检查考核的另一重要方法，也是纠正党内错误的重要途径。对于自我批评在检查工作中的作用，张闻天在《白区党目前的中心任务》的报告中指出，“在检查工作执行的程度时，最重要的问题，就是发展自我批评”，“自我批评是改善工作的最有效的武器”，“这种自我批评，对于党的需要，正象空气太阳之于人身”。⑦1932年3月18日，中共中央在给江苏省委的信中尖锐批评了那种“不是为了要真正了解下面的实际情形”，“而是为了要应付中央或应付省委而检查工作”的现象，强调必须严格执行党的巡视和检查，“在检查工作中，必须发展自下而上的与自上而下的自我批评”，“倾听下层工作同志与支部每一同志的意见与提议，以发展同志的创造性与积极性”。⑧
要敢于打破老一套的检查工作方式。督查检查考核的目的在于推进工作任务前进，保障政治任务的顺利实现。这就要求抛弃那种严重脱离群众的检查工作方式，“要打破老一套的检查工作方式——天天在会议上，在干部中，在机关里，在文件上。这是主观主义的、形式主义的、党八股式的检查。应该是生动的，在实际工作中，在斗争中，在群众中的检查”。⑨可见，开展督查检查考核工作，不能高高在上，要深入群众。也只有这样，才能确保检查结果真实可靠，才能确保党和政府的政策不走样。
要将检查工作和当前正在进行的工作紧密结合起来。检查工作的正常开展离不开当前正在开展工作的密切配合，那种将二者割裂开来的观点是狭隘的、错误的。1953年3月28日通过的《中共中央关于在中央一级机关中具体执行<中共中央关于开展反对官僚主义、反对命令主义、反对违法乱纪的指示>的决定》中就明确指出：“检查工作绝不能孤立地去进行。绝不能把检查工作和当前正在进行的工作看成是互不联系的两件事，相反地，必须把检查工作和当前正在进行的主要工作密切结合起来。各个部门应将几年来所发布的指示、决定和命令作一检查，哪些是正确的，即确定下来；哪些虽然是正确的，但必须加以补充；哪些是错误的，加以废除、纠正。”“必须注意一面检查，一面建设。”⑩也就是说，检查工作要与当前党的中心任务密切配合，而不是互相拆台，更不是为了检查而将手头工作放在一边。这些宝贵的历史经验为新时代加强和改进督查检查考核工作提供了重要的借鉴和启示。
改进督查检查考核工作，主要是解决工作的实效问题，关键在于严格规范督查检查考核工作的程序
只有充分发挥制度的治本功效，才能从根本上解决督查检查考核中的突出问题。因此，我们应当在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做好督查检查考核工作重要指示精神的基础上，认真借鉴党在不同时期的督查检查工作好的做法和历史经验，从实际出发，找准问题，对症下药，切实发挥督查检查考核制度的规范作用。
统筹规划，控制总量。当前督查检查考核工作之所以会出现重复检查的情况，一个重要原因就是统筹不够，缺乏顶层设计。一方面，规范督查检查考核立项。除党中央、国务院统一部署的督查检查考核外，中央和各级地方党委、政府不得自行设置督查检查考核项目，避免那种盲目地、随心所欲地、给基层添乱的督查检查；确实需要开展的，要严格执行“一事一报”制度。另一方面，控制总量和频次。上级机关要充分考虑基层的承受能力，坚决取消那些没有必要的督查检查和考核，凡是不到现场的检查考核坚决不予安排；可以就某一重大事项通过建立联合指挥部的形式，多个部门同时行动，集中检查审核，既节省时间，又能提高处理问题的效率。
改进方式方法，注重实绩。督查检查考核作为推动工作落实和激励鞭策干部积极上进的一项重要举措，来不得半点弄虚作假，更容不得任何形式主义。首先，完善考核评价体系。一些人之所以把督查检查考核作为出政绩的一种手段，主要是因为现行考核体系有空可钻。为此，需要科学合理地设置考核指标，充分考虑不同地区、不同单位属性等具体差异，避免造成“一刀切”“一锅煮”的现象，要让广大基层干部觉得工作有信心、有动力。其次，改进督查检查考核办法。要注重对实际效果的考察，而不只是看记录、查台账。要从被领导者、实际执行者方面来检查，首先是从群众方面来检查，从这方面来考察领导机关、领导人、决议本身的优缺点。再次，创新督查检查考核方式。陈旧落后的督查检查考核方式，非但不能检出问题、核实成绩、督促进步，反而容易产生负面影响，某种程度上“成就”了一些人企图只靠表面功夫即可过关的侥幸心理。所以，必须充分运用信息化手段，实现信息资源共享，优化第三方评估，提高督查检查考核的质量和效率。比如，发挥微博、微信、客户端在督查检查考核中的作用。
正风肃纪，克服官僚主义。在督查检查考核过程中，有些干部之所以高高在上、脱离群众，沉醉于浩浩荡荡、前呼后拥的“权力快感”之中，说到底，还是官僚主义的作风在作怪。兴师动众、层层陪同下进行的检查、考核，自然不会有任何收获，不仅查不出存在的问题，也给基层干部造成了严重的负担，为基层干部所诟病。习近平总书记反复强调，要重点纠正官僚主义问题，坚决反对特权思想、特权现象；加强督查检查、发挥考核“指挥棒”作用。领导干部只有时刻保持对人民的赤子之心，坚持将工作重心下移，与老百姓面对面、心贴心，才能使督查检查考核工作取得实效。
尊重事实，奖惩分明。政策本身不可能尽善尽美，政策实施也无法做到一帆风顺。督查检查考核自然会涉及问责问题，但对于发现的问题，是不是要问责、怎么问责，一个重要的原则，便是尊重事实。督查检查考核中发现问题，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而是要坚持问题导向，既要善于发现落实中存在的问题，又要及时掌握政策中需要完善的地方。既不能以简单问责代替整改，也不能简单搞终身问责。这里就要强化对督查检查考核结果的分析运用，明确重实干重实绩的政策导向，对政治坚定、奋发有为的干部要褒奖和鼓励，对慢作为、不作为、乱作为的要警醒和惩戒。
（作者为武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博导，马克思主义与中国实践协同创新中心研究员；武汉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博士研究生范海龙对本文亦有贡献）
【注释】
①《把督查检查考核工作做得更好更有成效》，《人民日报》，2018年10月10日，第4版。
②③《不只看“痕迹”，更要重“实绩”》，《人民日报》，2018年10月30日，第5版。
④《列宁选集》（第4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530页。
⑤《毛泽东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357页。
⑥⑧《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9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595、598、179、182页。
⑦《张闻天文集》（第2卷），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1993年，第293页。
⑨《建党以来重要文献选编（1921-1949）》（第19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11年，第270页。
⑩《建国以来重要文献选编》（第4册），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第119页。
责编/张忠华 美编/李月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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