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信收藏的未读文章达数百篇,下载的书籍和电影迟迟未看,手机、电脑的内存频频告急……有人说:互联网时代,不少人养成了一种“囤积癖”,在网上下载大量资料却常常“存而不阅”,想清理却又无从下手。
日子好过了,囤积生活用品的人少了,但“囤积信息”的人多了,理由也更充分了。看过的电影、照过的相片如同“备忘录”,记录着美好的记忆,弃之可惜;没读的书、没看的帖偶遇就是缘分,如果不马上保存,就会在信息洪流中销声匿迹。囤积信息几乎不占用物理空间,不会和生活起居“抢地盘”。存储介质由1.44Mb的3.5英寸软盘扩大到空间以Gb、Tb计的硬盘、网盘,信息获取渠道从实体书报到群组网站,我们赶上了“攒资料”最便捷的时代。
信息爆炸,意味着信息量大、信息迭代快;所幸,信息的存储、传输能力也更强。但除了“量变”的视角外,人们更关注信息存储方式的改变是否带来了“质变”。有人说:信息囤积,使人们从知识的生产者成为知识的搬运工。有人说:只存不看,人变懒了,大脑也退化了。这些说法似乎有些道理。尤其当集纳成为一种影响生活工作的习惯,当放弃无用的物品成为一种障碍,从心理学的角度看,有可能已经患上了心理疾病。
但从学习的角度看,信息积累是现代社会的一门必修课。在学科分工细化、知识快速迭代的当下,成为百科全书式的学者几无可能。即便专攻一门,也没有谁能掌握必备的所有专业技能和知识。老一辈学者常常通过成千上万张手写卡片积累知识;在电脑辅助人脑“记忆”的时下,“知道信息在哪里”与“知道信息是什么”同样重要。所以,把信息囤积到手机、电脑中的“私人图书馆”,利用技术编码入库、检索查询、精准定位所需知识,日益成为公认的学习方式。尤其就自己关注的领域而言,在“把书读薄”之前,先要下一番占有资料、“把书读厚”的功夫。
然而,囤积信息不应是搬运,而应是对知识的第一道加工。在知识的位阶中,比具体信息、学问更重要的是思维、智慧。这种更重要的知识,被中国先贤刻画为“闻见之知”以外的“德性之知”;在一些外国哲学家心中,则是比归纳总结更重要的“强调新细节的新模式”。如果说知识的记忆与检索可以委托给电脑和网络,但学习却不能完全依靠机器代劳。看待世界的方式,修身养性的智慧,独立思考的能力,动态提升的思维,都要靠日复一日的磨练,非囤积之力所能获得,学思互鉴、知行合一的深度学习方法也未曾改变。
人们提防信息“囤积癖”,一方面是担心信息过剩,不复有几十年前借书、租书的学习热情,甚至由只存不用演变出拖延症,由随性而学发展成压根儿不学;另一方面,则是害怕在信息的汪洋大海中只会粘贴不会创作,只会“捡到筐里都是菜”不会“挑选整理断舍离”,逐渐失去独立思考的能力。这种担心不无道理。毕竟,学习既是手段又是目的,但囤积只是手段不是目的。莫要为将来的积累而错过当下,否则,占有资料的满足感和缺乏知识的恐慌感,只有一步之遥。
(石 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