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全过程人民民主是对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理论的重大创新。从“全过程”这个概念看,我国强调选举、决策、管理和监督的全过程民主参与,兼顾起点公平和结果公平。从“人民”这个概念看,我国更强调人民这个集合体概念,人民社会兼顾自由与秩序,寻求社会、国家与政党三者内在同一性,区别于西方的个体社会更偏重个体至上的自由,多从社会与国家二元对立的视角来制衡国家。从“民主”这个概念出发,我国更强调民主的国别多样性、时代流变性和阶级地位人民性,强调民主是永在路上的探索进程,区别于西方民主的抽象化、形式化、意识形态化乃至固化为一种民主的霸权。
关键词:全过程人民民主 西方自由民主 制度优势
【中图分类号】D621 【文献标识码】A
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大会上的重要讲话中,习近平总书记正式提出“践行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发展全过程人民民主”,全过程人民民主这个概念正式进入官方文件。它既是对我国社会主义民主的鲜明特色和显著优势的高度概括,也是对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理论的重大创新。为了更好地理解,可以把全过程人民民主中“全过程”“人民”和“民主”三个概念分别阐释,通过中西方对比,全面深入地认知全过程人民民主概念。
理解全过程人民民主中的“全过程”
西方自由民主宣称没有选举就没有民主,把民主等同于选举,但选举容易被幕后的黑金政治所操纵,从而影响选举的公正性,沦为表演民主。即使是程序公正的选举,选民后来也会发现,不管选谁都会导致政策趋同,都代表资产阶级利益集团的利益。而且事实上选举一旦结束,民意即宣告终结,个人作主的权利委托移交给当选者,民主进入休眠期。当民众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个人的一票微不足道之后,其参与选举投票的意愿就大大减退,以微弱多数当选因而成为当今西方选举民主的常态。
从选举民主发展到协商民主阶段,强势参与民主回流,但正如协商民主理论代表性人物哈贝马斯所阐释的“双轨的商议性政治”概念那样,在社会领域的协商与政治领域的协商并没有打通。这也构成另一位参与民主理论专家博曼批判的靶心,博曼强调民主不仅仅是在非正式公共领域的意见表达,还要在正式制度的决策达成层面发挥实质性参与的作用,这在理论上大大推进了协商民主的进程,在实践中却难以撼动西方精英民主的权力结构本身。
另外,西方自由民主奉行起点公平的程序民主,担心国家再分配的结果正义会侵蚀个人权利和自由,而对国家充满了警惕。社会对自由的赞誉远高于对平等的关注,但自由往往代表的是富人心声,平等才体现的是对弱者的关怀。中国的全过程人民民主,不仅关注起点公平,也关注分配正义的终点公平,注重发挥党政引领和国家主导的权威分配和统筹规划作用,在基本公共服务均等化、统筹城乡医疗养老保障等方面,使改革开放的政策红利为全体人民所共享。如脱贫攻坚战使全国各地贫困县脱贫摘帽,所取得成就令世界瞩目,为世界反贫困提供了卓有成效的中国经验。
“全过程”不仅体现在选举阶段,也体现在决策、管理和监督阶段,协商参与贯穿于各个阶段。在决策阶段,不仅要求重大决策在通过后,要通过听证会、新闻发布会或政策宣讲等形式让民众知晓,接受民众反馈的意见;也要求在决策前,广泛听取专家和民众的意见,确保决策的科学化和民主化。在管理阶段,特别强调社会协同、参与共治,使人民的意志、诉求和建议在参与管理的过程中得到充分体现,变被管理的对象为管理的对象,实现由“要我做”到“我要做”的观念转变,充分调动社会多元主体的积极能动性,追求实现自我管理,减少管理阻力,降低管理成本,力争达到资源优配。在监督阶段,坚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畅通人民监督的多元渠道,让人民群众能够畅所欲言地表达内心真实的想法,以营造风清气正的政治氛围,使官员不敢腐、不能腐也不想腐,兢兢业业为人民的事业而奋斗。不仅要反腐无死角、不懈怠,还要对得过且过的庸官政治问责,健全绩效考核的指标体系,打造能上能下、廉洁高效的公务员干部队伍。
理解全过程人民民主中的“人民”
人民是个集体概念,也是个饱含情感的政治概念。相对于西方个体社会的原子化和分化性,人民社会更注重整体性和凝聚度,也更有温度,将陌生人社区变为邻里相互守望的熟人社会,可以以人民的利益、人民的名义来规约无限放大的狭隘个人利益。以人民为中心的人民至上哲学,是中国民主政治的底色和政治认同的根基所在。时代是出卷人,党和国家是答卷人,人民是阅卷人,这就要求党员和干部不是替人民作主,而是为人民服务,切实为人民做实事办好事,积极推动和确保人民当家作主的地位得到真实体现,从为人民而奔走呼号到让人民自己说、并愿意说和有能力说,充分凸显人民的自主性,发挥好人民的主人翁地位。
而西方自由民主则建基在个人主义之上,奉行个人主义至上,因此很容易将个人权利与个人利益简单划等号,精致个人主义者对个人利益最大化的诉求是导致公共治理陷入合作困境的根源所在,国家也以狭隘的国家利益最大化参与国际社会的竞争而使国际社会陷入你死我活的丛林法则之中。再加上西方把社会与国家二元对立的关系奉为圭臬,主张以强社会来制衡国家,认为对国家权力的防范是必要的,但对国家的过度不信任也使得国家权威凝聚不够。这也源于西方强调诉求通过个人自治达成自生自发的社会秩序,然而这往往是理想,西方所期望的强社会事实上并不强,也往往很容易被利益集团所利用。再加上社会多元主义带来的身份政治也在撕裂社会,政治共识难以达成,激烈的利益竞争也冲击着社会的温存,人们对赤裸裸的金钱关系司空见惯,资本市场的丛林法则也使社会阶层的固化现象越来越严重,打破和跨越阶层的社会流动也变得越来越艰难。
尽管世俗化浪潮也对中国基层社会带来原子化、碎片化甚至黑恶化的冲击,但党和国家不仅敢于直面基层社会的难点、痛点、堵点和盲点,解决人民群众“急难愁盼”的问题,而且基于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人类命运共同体概念,以治理共同体概念来凝聚社会共识,强调使命担当,赓续优秀文化传统和红色革命精神,做好对基层社会的柔性治理。并积极推进形式多样的协商议事走向制度化运作,来更好地化解社会矛盾,同时以人民内部矛盾来界定社会矛盾,分歧与合作并存,共建美好家园,解决好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社会发展不均衡不充分之间的新社会矛盾,营造安居乐业的社会大环境。社会主义协商民主不仅有社会协商,也有立法协商、行政协商、政党协商等,确保人民通过制度化、程序化和规范化的协商方式参与各层次各领域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等事务。可见,社会在中国并不是与国家对抗而存在,而是寻求国家、政党和社会三者的内在同一性,构建三者良性互促共生共建关系。即政党领导国家和社会,指引发展方向;国家规约政党和社会,提供制度保障;社会也反嵌入国家和政党,供给源源不竭的革新动力,三者共同服务确保人民的利益获得真实实现。
理解全过程人民民主中的“民主”
界定“民主是什么”需要把时空观带进来,民主既有疆域界别的差异,其关注的侧重点也随着时间流变发生变化。倘若执念于寻求普适性的民主概念,往往意味着走向民主的意识形态化和民主的话语霸权。以美国代表的西方国家一直倡导向后发国家兜售和输出民主,认为自由民主代表了人类民主发展的方向,宣告自由民主终结了民主,固化了民主。而很多后发展国家在国家构建还没有完成的情况下照搬自由民主,反而引发秩序危机。追求民主的美好价值是各国的大势所趋,但一定不能把民主固化成模式乃至僵化,而是要考虑到各国民主道路生长的土壤和条件,也要求民主发展顺应时代变迁的需求,具有动态性,从而不断推进民主向前发展,民主道路没有完成时只有进行态,各国多样化的民主道路永远在路上,而不是走向某种民主模式的终结。因此,人们在理解民主概念时,总是借助一些前缀来限定民主,以便从某一方面来认知民主,以免对民主的泛化和意识形态化。相对于西方从抽象的、形式化的和超阶级的角度来认知民主,中国的全过程人民民主更强调民主的价值重在实践,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民主不是装饰品,不是用来做摆设的,而是用来解决人民要解决的问题的。”注重把民主的价值落实到现实中去,使我们对民主所具有的很强的国别性、阶级性和时代性特征有了更加清醒的认识。
西方民主从反对神权政治走向追求“人之为人”的人本政治,具有很大的革命进步意义,在政治上宣称人民主权和人人平等,但以抽象的形式民主掩盖了本质上代表资产阶级利益的这个事实,政治上的形式平等与经济上的实质不平等之间的巨大落差构成资本主义的结构性矛盾。早在20世纪,精英民主理论的代表性人物熊彼特、帕累托和米切尔斯等,就已经揭开了形式民主的遮羞布,宣称人民主权和公共利益都是虚幻的存在,寡头统治才是铁律,自由民主会被精英民主所取代。而中国人民所选择的人民民主,代表的是无产阶级广大人民的民主,具有强大的动员能力,通过发动革命夺取政权,建立人民共和国;通过发动社会革命获得社会解放和平等的权利,使得人民从几千年被奴役被统治走上统治地位;也通过强大的吸纳能力把“两新”组织等社会新阶层吸纳到党的组织中来,更好地推动国家建设,从而使革命、建设和改革开放的成果为人民所共享,以人民的认同度、获得感和满意度为衡量民主发展程度的标准,“始终把实现好、维护好、发展好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作为一切工作的出发点和落脚点”,在践行民主的过程中,调适和维护更具体更广泛和更实质的民主。
小结
全过程人民民主是中国人民近代以来对民主道路孜孜以求的经验总结和理论升华。相对于西方的自由民主,中国的全过程人民民主更强调民主集中制,强调民主与集中二者的辩证统一关系,化解二者之间的张力。因为在选举、决策、管理和监督的全过程充分调动主体的积极性,又考虑过度分化而带来的民主危机和秩序震荡,特别强调秩序维系对后发展国家的重大意义。因而既强调民主赋权的横向民主,也强调行政授权的纵向民主,把自下而上的基层民主与自上而下的国家主导的上层民主结合起来,比较好地处理了活力与秩序之间的关系,兼顾自由和平等两个价值,更好地体现了复合型民主的特征。即注重自上而下从政党和行政机构自身的民主改革做起,率先垂范,以党内民主带动人民民主,以行政民主分权授权给社会,被激活的社会也通过自下而上的民主创新实践,寻求基层民主的扩散和被国家所吸纳,作为进一步推动自上而下民主变革的推动力,从而形成有效的上下联动机制。在制度设计上特别强调人民民主与党的领导和依法治国三者的有机统一,寻求有序民主带来的实质性治理绩效,把全过程人民民主的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的效能,更好地实现和维护人民至上的人民哲学。
当然,也正如上文所述,中国的全过程人民民主正处在发展的过程之中,是对社会主义民主政治理论的全新探索,毋庸置疑在前进的道路上充满了艰辛,需要不断学习,学会在多种矛盾交织的张力中寻找动态平衡,在干中学,更好地践行全过程人民民主的价值,更好地彰显它的魅力和优势。
【本文作者为华东政法大学政治学与公共管理学教授;本文系上海哲学社会科学一般项目《党建引领基层社会治理的实践模式、运行逻辑与优化路径:基于上海大都市的实证研究》(项目编号:2020BDS002)、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基层党组织的政治生态评估体系与优化策略研究”(项目编号:17CZZ041)的阶段成果】
参考文献
[1][德]哈贝马斯著、童世骏译:《在事实与规范之间:关于法律和民主法治国的商谈理论》,北京:三联书店,2003年。
[2]习近平:《论中国共产党》,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2021年。
责编:程静静/美编:石 玉
Significant Advantage of Whole-Process People’s Democracy from a
Comparative Perspective
Chen Yi
Abstract: Whole-process democracy is a significant innovation of the political theory of socialist democracy. From the concept of whole-process, China emphasizes the whole-process democratic participation of the people in election, decision-making, management and supervision, while taking care of fairness of the starting point and of the outcome. From the concept of people, China emphasizes the collectivity of people. The people’s society caters to both freedom and order, and seeks the inner homogeneity of the society, the nation and the political parties, different from the individual society of the West which places more emphasis on individual-first freedom and checks and balances the state from the binary opposition between the society and the state. From the concept of democracy, China places more emphasis on its national diversity, its epochal changes, and the people’s character of social classes. Therefore, democracy is an ongoing exploration process, different from that of the West which is abstract, formal, ideological, and solidified into a kind of democratic hegemony.
Keywords: whole-process people’s democracy; Western liberal democracy; institutional advantag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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