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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文学中的西方中心主义与文化相对主义(5)

尽管今天的学界仍时常有人把鲁迅看作中国近现代史上“全盘西化”的一位代表人物,但我认为这是不公平的。如果我们仔细考察鲁迅的翻译实践,就不难看出,鲁迅的翻译涉猎十分广泛,远远超出了西方世界,包括不少东欧的小民族文学以及东方的日本文学。许多在西方学界名不见经传的作家正是经过鲁迅的翻译介绍,其作品才得以在中文的语境中获得新生。而且鲁迅的翻译生涯也很长,在1903年至1936年的33年里,他共翻译了俄苏、日本、捷克、匈牙利、保加利亚、波兰、罗马尼亚、芬兰、西班牙、奥地利、德国、法国、荷兰、比利时、美国、英国16个国家、13个语种、110位作家的251种(部、篇)作品,总计330万字的外国文学作品。[19]根据王家平的概括,鲁迅的翻译分为这样几大块:“(1)欧美大国作品20种(部、篇),其中英、美两国作品分别为1篇,法国作品7篇(部),德国作品11篇,占鲁迅译作总篇数的7.97%。(2)欧洲小国作品26种(部、篇),其中捷克、波兰、罗马尼亚、比利时作品分别为1篇,保加利亚、芬兰作品分别为2篇,匈牙利、奥地利、荷兰作品3篇(部),西班牙作品9篇,占鲁迅译作总篇数的10.36%。(3)俄苏作品105种(部、篇),其中俄国作品48篇(部),苏联作品57篇(部),占鲁迅译作总篇数的41.85%。(4)日本作品99种(部、篇),占鲁迅译作总篇数的39.46%。”[20]由上述量化数据所示,我们完全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鲁迅绝不是一个西方中心主义者,他在号召学习西方的同时,也通过自己的翻译实践有力地解构了西方中心主义的思维定势,使广大中国读者和研究者认识到,世界文学并不仅仅是由那些主要的西方国家的文学组成的,广大弱小民族和东方国家的作家及其作品也应当在世界文学的版图上占据应有的一席。

毋庸置疑,以鲁迅为代表的一大批中国现代作家所受到的影响和得到的启迪更多是来自外国作家,而非本国的文学传统。例如,鲁迅本人就曾形象地描绘过自己开始小说创作的过程:

但我的来做小说,也并非自以为有做小说的才能,只因为那时是住在北京的会馆里的,要做论文罢,没有参考书,要翻译罢,没有底本,就只好做一点小说模样的东西塞责,这就是《狂人日记》。大约所仰仗的全凭先前看过的百来篇外国作品和一点医学上的知识,此外的准备,一点也没有。[21]

但熟悉鲁迅创作生涯的人都知道,鲁迅本人的中国文化功底十分深厚。正是由于他对中国传统文化了解得太深刻了,所以对其缺陷才有所认识。因此,他在批判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劣根性的同时,号召中国作家和人文知识分子学习包括西方在内的外国文学和人文学术思想。这应该说是鲁迅高于那些全盘西化论者的独特之处。

笔者曾在一些场合指出,世界文学应该是一个“双向的旅行”概念,也即世界文学早已经旅行到了中国,并对中国文学产生了重大的影响和启迪,中国文学也应该走向世界,并成为世界文学的一个不可分割的部分,这样才能彻底改变长期以来形成的西方中心主义的世界文学格局。[22]应该说前者是十分成功的,包括鲁迅在内的一大批五四作家、翻译家和人文学者都作出了巨大的努力,从而使得世界文学大家的主要作品都有了中译本,有些作家甚至在中国出版了作品全集;而坦率地说,后者则是不那么成功的,除了新中国成立后中国的外文出版社投入大量人力和财力翻译了一些中国文学大家的名著外,其余的古典和现当代中国文学作品的译介完全依赖国外汉学家的努力。这方面的译介不仅缺乏系统性,更不用说与外国文学在中国的翻译介绍相比拟了。如果说文学作品还有一些市场的话,那么中国人文学者的著作在国外被翻译并得到出版者则寥寥无几。因此,世界文学与中国文学的关系仍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种单向的旅行,这其中与西方中心主义的作祟不无关系。但平心而论,我们自己的努力也是远远不够的。从五四时期的知识分子到当代学者和翻译者,在大量译介国外的,尤其是西方的文学作品及人文学术著作的同时,却忽视了将中国自己的优秀文学作品和人文学术著作译介到国外,因而客观上助长了西方中心主义在中国翻译界和学术界的盛行。全球化时代的来临为我们提供了文化学术交流的平台,我们应该充分利用这个平台来推动中外文化学术交流。

因此,我们今天在中国的语境下重新讨论世界文学问题,就应该立足中国的立场和世界的视野,突破西方中心主义的局限,大力弘扬包括中国文学在内的非西方文学,从而为重新绘制世界文学的版图而贡献中国智慧和提供中国方案。当然,要达到这样一个目标,可以通过下列三种途径来实现:第一,立足中国本土的立场和观点,就国际学界的一些具有普遍意义的话题发出中国的声音,贡献中国的智慧,并提出中国的方案;[23]第二,在国际学界大力弘扬中国文学和文学理论,用中国的文学理论概念来尝试着解释世界文学现象,从而改变国际比较文学和文学理论界长期一直风行的“以西释中”的西方中心主义模式;第三,由中国学者提出一个全新的话题,引领国际同行就此展开讨论甚至争论。如果我们能够在这三个方面都有所突破的话,可以肯定,国际学界的西方中心主义思维定势至少会受到限制进而最终得到根本的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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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张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