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根据我国新发展阶段、新历史任务、新环境条件作出的重大战略决策。构建新发展格局必须建立起扩大内需的有效制度，释放内需潜力，加快培育完整内需体系，加强需求侧管理，扩大居民消费，提升消费层次。住户是由一个人或一群人组成的机构单位，是扩大内需的重要主体，他们既是生产者，也是消费者和收入者，是畅通国民经济循环的主力军。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反映某一时点住户部门拥有的资产和负债的总量和结构，以及从期初到期末的变化情况，它是摸清住户“家底”、揭示风险、构筑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数据基础设施。当前，我国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存在一些问题，不适应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需要。我们要坚持问题导向与目标导向，明确完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的总体思路、主要任务、重要价值与意义，创新与发展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服务构建新发展格局，走共同富裕道路。
【关键词】新发展格局 住户部门 资产负债表 国民经济核算体系
【中图分类号】F221 【文献标识码】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22.14.007
【作者简介】朱启贵，上海交通大学上海高级金融学院党委书记、特聘教授、博导，中国城市治理研究院责任教授。研究方向为国民经济核算与分析、国民经济理论与政策、货币金融、可持续发展。主要著作有《金融调控与资金流量核算》《绿色国民经济核算论》《区域协调可持续发展》等。
把握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是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统筹中华民族伟大复兴战略全局和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与时俱进提升我国经济发展水平、塑造我国国际经济合作和竞争新优势而作出的重大战略判断和战略抉择。2021年1月11日，习近平总书记在省部级主要领导干部学习贯彻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精神专题研讨班上的讲话中指出：“扩大内需并不是应对金融风险和外部冲击的一时之策，也不是要搞大水漫灌，更不是只加大政府投入力度，而是要根据我国经济发展实际情况，建立起扩大内需的有效制度，释放内需潜力，加快培育完整内需体系，加强需求侧管理，扩大居民消费，提升消费层次，使建设超大规模的国内市场成为一个可持续的历史过程。”[1]2021年8月1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十次会议上发表重要讲话强调：“共同富裕是社会主义的本质要求，是中国式现代化的重要特征，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在高质量发展中促进共同富裕；金融是现代经济的核心，关系发展和安全，要遵循市场化法治化原则，统筹做好重大金融风险防范化解工作。”[2]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充分发挥内需潜力，更好地联通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实现更加强劲可持续的发展，需要将满足国内需求作为发展的重点，以消费作为核心增长动力，以共同富裕作为目标导向，加快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
发展成就由人民创造，也应当由人民共享。作为内需的重要主体——住户，是由一个人或一群人组成的机构单位。从功能上看，住户既是生产者，也是消费者和收入者，是畅通国民经济循环的主力军。在生产视角下，住户作为法人企业和非法人企业生产者，参与国内经济产品生产环节；在消费视角下，住户所开展的居民消费是经济支出的重要组成；在收入视角下，缩小居民收入差距，实现共同富裕，是“十四五”时期乃至更长时期的国家发展目标。[3]客观描绘住户部门多项经济活动的内容及其成果，是发展国内经济大循环的必要基础。
我国社会主要矛盾已转变为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发展之间的矛盾。伴随经济社会的发展，我国居民家庭的消费需求与投资需求不断提升，家庭债务规模也不断积累。中国人民银行发布的《中国金融稳定报告（2019）》指出，2018年我国住户部门债务负担与国际平均水平相当，但增速仍高于其他主要经济体。债务收入比保持高速增长，低收入家庭债务负担较重。同时，东南沿海地区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相对较高。[4]应坚持从宏观审慎视角密切关注住户部门债务风险变化，防范住户部门债务水平过快上涨。从历史经验上来看，住户部门的债务会在房地产和金融业的助推下加速扩张，其风险能够通过部门间关联迅速蔓延。住户部门的高杠杆和债务违约是系统性风险爆发的重要诱因之一。因此，监测住户部门资产债务规模与结构，是维护国家金融稳定的重要基础。受国际环境复杂演变、国内疫情冲击等超预期因素影响，居民收入下降将使家庭债务发生违约的可能性增加。为了服务新发展阶段构建新发展格局，走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共同富裕道路，防范化解重大金融风险，我们需要对住户部门资产债务状况开展及时有效的统计核算。
国家资产负债表是对常住单位经济资产和负债存量及其变化的核算，反映某一时点各机构部门和经济总体所拥有的资产和负债的总量与结构，以及从期初到期末的变化情况。它是摸清“家底”、揭示风险、构筑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数据基础设施。在国家资产负债表中，机构部门由非金融企业部门、金融机构部门、广义政府部门、为住户服务的非营利机构部门和住户部门组成。[5]从国内外资产负债表编制的理论和实践看，由于住户具有微观性、广泛性、多样性和住户信息分散性的特征，不少数据的可获取性较低，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的编制远远难于非金融企业部门、金融机构部门、广义政府部门。因此，在新发展格局下完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是理论界和实际部门的重大课题，需要我们齐心协力深入研究。
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存在的问题
住户的生产、消费等活动，是以住户部门所拥有的财富水平作为支撑。资产负债表能够反映特定时点上核算对象的资产和负债总量、分布和结构信息，是服务政府经济治理的重要工具。为充分解析住户部门财富的规模及构成，国家需要尽快推动资产负债表体系在政策制定与分析中的应用。2008年国际金融危机的爆发与蔓延深刻表明，统计体系在监测危机发生和影响的广度、速度与严重性方面明显不足。防控金融风险，应当注重从全系统层面持续监测金融信息。为避免金融危机再次发生，国际货币及金融组织（IMF）、国际清算银行（BIS）、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OECD）等国际组织认为，存量指标与流量指标在刻画金融风险的形成、传递路径方面相互关联，特别是存量指标在防范宏观风险方面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因此，应当协同建设资产负债表与资金流量表，并将部门层面的流量、存量数据充分应用于经济金融核心议题的分析与研判。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应当由“资产负债表”“资金流量表”与衔接二者的“调和表”共同构成。
为真实反映居民的财富状况和债务杠杆水平，2013年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编制全国和地方资产负债表，并强调要更加重视劳动就业、居民收入、社会保障、人民健康状况。2017年6月26日，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三十六次会议审议通过了《全国和地方资产负债表编制工作方案》，标志着官方加快推进全国和地方资产负债表编制工作。经过几年艰辛努力，国家统计局制定了国家资产负债表编制方案，完成了2015年～2019年资产负债表编制工作，发布在《中国统计年鉴2021》中。
从相关统计核算进程来看，我国住户资产负债表体系存在以下亟待解决的问题。
资产负债表与资金流量表尚不匹配。我国资金流量表自1992年开始编制，2005年利用经济普查资料对1992年～2004年资金流量表进行修订。现有资金流量核算包含实物交易与金融交易两大部分，其中，实物交易以收入法GDP核算为起点，包含收入分配统计与非金融投资统计。对比联合国等国际组织制定的国际标准《国民账户体系2008》（System of National Accounts 2008，简称2008版SNA），我国非金融投资记录固定资本形成总额、存货变动、其他非金融资产获得减处置三类交易项目，但固定资本形成总额记录的详细程度有限，住宅、机器和设备、培育性生物资源、知识产权产品等重要交易项目未能清晰呈现；金融交易的交易项目设置已基本衔接2008版SNA，但养老金、金融衍生工具和雇员股票期权方面还须进一步体现。与资金流量表相比，资产负债表编制进展较滞后。在国家全面推动下，国家统计局已编制完成2015年～2019年全国资产负债表，并着力开展地方资产负债表试编。从资产负债表的表式来看，资产负债交易项目已基本衔接2008版SNA标准。但资产负债表、资金流量表交易项目不完全匹配，致使部分交易项目缺乏流量或存量数据，也导致核算期内的投融资结构变化难以呈现。
资产负债统计制度存在问题。与金融企业部门、广义政府部门不同，住户部门的个体数量众多、覆盖广泛，存在明确的统计困难。国家统计局在每年《中国住户调查年鉴》中公布全国居民收支与生活状况主要数据，并曾于1990年、1996年和2002年对全国城市居民住户财产状况进行了抽样调查，但只核算住户部门的交易流量，没有核算存量。中国人民银行从2004年开始，依据资金流量表编制资金存量表，核算住户部门金融资产和负债。中国人民银行现已开展城镇居民家庭资产负债情况调查，旨在有力支撑住户部门的资产负债核算。但当前调查存在四个方面问题：一是侧重我国城镇居民家庭总体调查，但对重要人群（富裕群体、青年群体、农民工群体等）的重点调查不够；二是针对城镇居民家庭进行调查，而未覆盖农村居民家庭，难以形成我国住户部门的整体刻画；三是部分资产负债项目覆盖不全，特别是城镇居民家庭固定资产仅覆盖住宅、商铺、厂房等，对新兴金融工具覆盖也不全面；四是缺乏价格统计，难以支撑调和表编制。
因未坚持全面“住户部门生产观”而忽视重要交易项目。随着我国统计工作的不断发展，我国一些学者开始从事资产负债表研究。中国社会科学院李扬研究员带领团队致力于研究中国资产负债表，并且连续发布包含居民（住户）部门在内的国家资产负债表编制结果[6]。从现有资产负债表研究成果看，交易项目与核算方法并未严格遵循2008版SNA国际标准，一方面致使不同研究的核算结果差异较大，另一方面将致使住户部门资产负债核算结果与其他国家难以比较。因未坚持全面“住户部门生产观”，住户部门的主要活动体现为消费与收入，非法人企业因开展生产而积累的固定资产、存货、信息、计算机和通信产品（ICT）、知识产权产品（IPP）等非金融资产未能被纳入核算。国家资产负债表编制过程中，贵重物品、自然资源、雇员股票期权等项目因核算方法存在困难而未被核算。
新兴金融资产负债交易项目未被核算。伴随经济社会的发展，住户部门金融投资范围大大扩展。然而，从国家资产负债表编制方案和学者的资产负债表研究来看，现有核算对养老金、房地产信托投资基金（REITs）、非股票公募基金等新兴金融资产关注不够，而这些新兴金融资产往往蕴含更高的不确定性，对监测金融风险具有重要意义。为考察住户部门金融稳定状况，应当加强对新兴金融资产负债交易项目的核算。
数据发布存在较长时滞。我国统计部门尚未公布国家资产负债表，资金流量表非金融部分公布滞后2年，金融交易部分滞后1年发布。美国金融账户的发布时间为季度末10周以后，日本资金流量账户的发布时间，初步数据滞后3个月发布，正式数据滞后6个月发布。加拿大资产负债表滞后时间在3个月以内。鉴于较长的时滞将对应用研究的价值产生重要影响，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资金流量表、调和表的滞后时长均应当控制在1年以内。
住户部门未能细分。与金融企业部门、广义政府部门明确给出子部门细分不同，鉴于住户部门的子部门有多种划分方法，2008版SNA从生产、收入、参考人、住户规模和所在地等角度划分住户子部门，但没有明确住户部门子部门的具体构成，各国可依据具体情形确定合适的划分方式。从现有国家资产负债表编制方案和学者资产负债研究来看，住户部门尚未实现次级部门的细分。然而，非细分的住户部门安排，难以呈现住户部门内部的交易，不能详尽反映住户部门资产负债的情况。为客观反映住户部门经济活动成果和资产负债情况，我们要立足国情、参照国民经济核算的国际标准，制定我国住户部门细分标准及类别。
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的宏观经济效应研究不全面。近年来，学者广泛关注住户部门的资产负债规模与结构，但对不同群体的资产负债分布差异考虑不够。住户持有资产与承担负债影响因素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微观层面，对影响因素作用机制的分析缺乏理论基础。在住户资产负债的宏观经济影响效应方面，对劳动力供给与非正规生产的经济增长效应关注较少。在住户资产负债的金融稳定影响效应方面，侧重住户杠杆率，而对其他指标关注不够。住户部门资产负债宏观研究不全面的根本原因在于，完整的、呈现多层次细分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核算体系没有形成。
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监测预警体系尚未形成。合理的住户金融债务能够促进家庭消费，提高生活水平，促进社会经济发展，但过高债务则可能成为家庭甚至整个社会的不稳定因素。从现有研究来看，学者对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监测预警体系还未形成一致意见。在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监测预警指标方面，学者采用不同指标测度住户部门债务，这些指标通常需要进一步夯实理论基础、合理性、有效性与数据基础。在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监测预警指数测算方面，现有研究并未对一致化处理过程中适中型最佳区间型指标的科学合理性区间标准进行有效判别，缺少对无量纲化方法鲁棒性和稳定性的判断方法，对动态评价中基于时序立体数据的无量纲化方法研究不够。在统计监测评价模型方面，未能形成兼顾系统功能性与协调性特征的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统计监测评价模型，未能解决不同评价模型而结论非一致性问题。在住户部门债务风险压力测试框架构建方面，现有研究未能对多种宏观经济压力情境开展具体评估。
完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的总体思路
在新发展格局下，完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是一项重要任务。要从我国国民经济核算的实际情况出发，以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为指导，参照国际标准，借鉴国外经验，坚持问题导向和目标导向，注重理论联系实际，遵循“问题导向→理论基础→制度方法→分析应用”的总体思路，完善具有国际可比性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完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存量核算的统计制度方法，编制我国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构建我国住户部门资产负债宏观经济效应的分析框架，健全我国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监测预警体系，推进我国统计体系现代化，支撑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这是一个以问题和目标为导向、理论联系实践的研究过程。
第一，坚持问题导向。全面考察国内外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揭示我国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存在的问题与不足，从而确立研究的问题导向和目标导向。
第二，聚焦理论方法制度建设。综合2008版SNA等国际标准的相关理论与方法，依据2008版SNA关于非金融资产、金融资产负债的分类标准、关于住户部门子部门的分类标准，结合我国住户部门发展特色，健全住户部门生产观视角下、存量与流量一致、遵循国际标准并体现中国特色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
第三，强化实践应用。基于完善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分别进行住户部门资产负债宏观经济效应和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监测预警体系的应用研究。在住户部门资产负债宏观经济效应研究方面，应用统计指数、计量经济学、存量与流量一致分析和大数据的理论与方法，首先，对我国住户部门资产负债总量规模及配置结构等问题展开系统而全面的分析，在考虑城乡间地区差异和横纵向国际对比的情况下，了解住户部门资产负债静态分布情况及动态变化趋势。其次，考察影响住户部门资产和负债分布情况的重要因素。最后，从劳动供给和经济产出两个方面探究住户部门资产和负债对经济增长的影响，通过构建住户部门资产负债信息和宏观层面经济特征之间的联系，力求发现更深层次的经济运行规律，为政府部门制定和评估宏观调控政策提供充分的数据基础。在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监测预警体系的应用研究方面，主要通过完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从而获取准确的住户部门的住房资产和金融财富、负债和信贷约束、收入、消费、人口特征和就业等数据指标，能够更清楚地把握家庭的经济行为、金融需求、行为倾向、风险暴露，为经济金融学术研究和政策决策提供高质量的微观住户经济金融数据，并以此来揭示总量数据难以反映的一些现象，以及弥补总量分析方法的不足。
完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的主要任务
协同构建存流量一致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完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建设已成为支撑共同富裕、维护经济金融稳定的重要基础与前提。遵循国际国民经济核算最新发展方向，住户部门资产负债核算体系应当覆盖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资金流量表”以及涵盖重估价账户和资产负债其他变化的“调和表”。当前，美国、日本、英国、加拿大等少数发达国家已完成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建设。我国要在系统、深入把握现有国际标准的基础上，围绕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新发展阶段目标与任务，完善我国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建设，以满足多层次资产负债表分析要求。
创新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统计制度方法。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的精确性强烈依赖源数据的完整性和核算方法的稳健性。鉴于中国城镇居民家庭资产负债情况调查存在着重要人群重点调查不够、未覆盖农村居民家庭、部分资产负债项目覆盖不全、缺乏价格统计等问题，应当针对如何形成重点调查、如何构建兼顾存量流量与价格统计、如何重设调查项目提出建议，并从弥补数据缺口的视角，考察微观调查数据、专项调查数据、网络大数据的应用方法。在此基础上，可采用网络大数据方法提升数据频率，开展临近预报，由此提升住户资产负债核算体系的发布频率与发布及时性。
研究全面生产观下资产负债表体系核算方法。资产负债表、资金流量表记账遵循复式记账法，一般估价原则是遵循市场交易价格。资金流量账户各交易项目主要遵循等式“交易流量＝期末存量－期初存量－其他物量变化－持有损益”来计算，期内金融工具价格变化引致的持有损益，和由金融工具冲销与再分类引致的其他物量变化，应当记录在调和表中，以准确呈现实际交易。但实践中关于其他物量变化和持有损益的研究相对缺乏，应考虑依托统计调查进一步丰富。
与此同时，资产负债交易项目的确定与是否坚持全面生产观密切相关。中国人民银行中国城镇居民家庭资产负债情况调查虽具备住户部门生产观，但调查范围还未至全面，住户非金融资产负债交易项目主要是住宅、商铺或厂房等固定资产，对ICT、IPP等则关注不够。事实上，住户非法人企业生产活动在我国广泛存在。住户生产核算应当立足非法人企业，关注他们作为企业主负责企业的办理活动，以及作为员工投入与有酬劳动同质的劳动，力求完整呈现住户部门资产负债状态。
针对住户部门的细分，2008版SNA给出按是否生产、消费模式、收入类型、参考人特征、人口变化等五种主要思路。依据应用研究需要，我们从收入水平、城乡、是否生产三重视角，实现住户部门细分。基于收入水平细分视角，按收入水平高低区分前5%、10%、25%、50%、75%、95%、100%各组，分别核算住户所持有的各项资产与负债存量和流量；基于城乡划分视角，按城镇与乡村核算住户持有资产与负债存量和流量；基于是否生产视角，区分非法人企业住户和一般住户，核算其持有资产与负债存量和流量。
系统考察住户部门资产负债的宏观经济效应。为实现对住户部门资产负债宏观经济效应的完整考察，要基于编制完成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核算体系，从收入、城乡、是否生产三视角，针对住户部门资产负债分布特征及变化趋势、资产负债影响因素、资产负债对经济增长、消费需求和金融稳定影响四大问题展开研究。在测算住户部门资产负债总规模的基础上，设计住户资产与负债内部结构与配置效率测度指标，用于评估安全性与收益性；在考察住户资产负债分布状况的基础上，提出政府引导居民合理投资建议；在比较城乡住户资产负债状况的基础上，提出城乡融合发展与协调发展建议；在充分考察住户资产负债规模和结构影响因素的基础上，考察主要影响因素作用机制；探索住户资产负债对经济增长、消费需求和金融稳定影响路径，并提出发展建议。
系统建设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监测预警体系。住户是社会的最小单元，对微观住户负债行为的有效监测预警是维护住户家庭稳定及社会稳定的前提。以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核算体系为基础，可以构建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监测预警指标，测算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监测指数，构建住户部门债务风险压力测试框架并予以应用。在债务风险监测预警指标方面，在夯实理论基础与数据基础的前提下，遵循明确指标筛选的范围和方向、厘清指标层级和隶属关系、对监测指标逐个反复论证的思路开展指标定性筛选，并遵循对指标间相似性判断构成评价指标集合、运用极小广义方差法等剔除部分指标、进一步筛选的定量筛选思路，构建充分且必要的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监测预警指标集合，并开展合理性和有效性检验。在债务风险监测指数方面，对测度指标进行标准化处理，并基于适当方法构建监测指数的测算评价模型。在债务风险压力测试框架方面，从经济增长、住房、就业三大领域构建住户部门债务风险压力测试框架。
完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的重要价值
与国内外相关研究成果相比，完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研究的重要价值体现在六个方面。
开展存量与流量一致的国民经济核算探索。传统上，资产负债核算和资金流量核算是国民经济核算体系的两大重要组成部分，但鉴于2008版SNA并未严格限制资产负债存量数据与资金流量数据的一致性关系，多国资产负债表与资金流量表的编制频率、详细程度、交易项目设置存在差异。IMF等国际组织基于存量、流量数据对于预防危机发生而言同样重要的事实建议，国民经济核算应当在机构部门层面上形成一致的资产负债与资金流量核算结果，而二十国集团（G20）国家应当率先开展探索。我国国民经济核算体系长期紧随国际标准同步开展修订，现已在多领域实现与国际前沿的衔接。作为G20重要成员国，我国应尽快遵循2008版SNA等国际标准、借鉴多国编制经验开展实践。住户部门作为国民经济的重要主体，承担着发展生产、开展消费、获得收入的重要经济角色。由住户部门开始推行存量与流量一致性核算，将为我国后续国民经济核算理论研究和实际工作积累经验。
推动住户部门核算账户序列完整形成。作为国民经济核算国际标准，2008版SNA强调住户部门在国民经济运行过程中的重要作用，并设立专门章节（第24章）探讨住户部门的经济行为，特别是在细分水平上研究收入是如何被使用的、不同住户子部门收入结构及使用情况有何不同、收入与财富之间的联系[7]。在此背景下，国内外学者广泛关注包含非法人企业的住户生产账户编撰方法，但对住户部门积累账户（资金流量账户）、资产负债账户的关注不够，这制约了完整的住户部门核算账户序列形成。我们需要从框架构建、统计制度方法完善、核算方法设计三方面阐明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编制方法、资金流量表编制方法与衔接二者的调和表编制方法，助推完整账户序列形成。
促进我国资产负债统计制度建设。资产负债统计是资产负债表体系编制的数据基础。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的客观性和合理性取决于资产负债统计数据的完整性和核算方法的稳健性。当前，中国城镇居民家庭资产负债情况调查的统计范围有待拓展、统计项目有待扩充、发布频率有待提升。这不仅将影响我们摸清住户部门“家底”，也将影响对住户部门宏观杠杆率的测算、对风险传染渠道的识别和对金融稳健水平的把控。我们在资产负债流量与存量统计制度建设方面亟待解决三个方面问题：一是如何细分调查对象，对资产负债统计重点人群形成针对性调查；二是如何在调查问卷中覆盖存量、流量与价格统计；三是如何设置统计项目，使资产负债统计包括完全住户部门生产观下的各项资产负债工具。
发展新型数据用于宏观经济统计的方法。将微观数据、网络数据、调查数据应用于宏观统计，是最新的研究领域之一。如何制定抽样方案，如何获取可靠数据，如何应对数据保密性难题，如何协调多种数据来源，都是值得深入探讨的研究议题。应围绕全方位扩充住户资产负债表源数据的基本目标，针对交叉性金融活动统计监测不足、部分金融活动游离于统计体系之外等问题，综合运用微观数据、专项调查数据，特别是网络爬虫数据创新设计调查方案，制定数据使用战略，探索多种新型数据与宏观统计数据的协调方法，形成新型数据用于宏观经济统计的一般方法。
构建住户部门资产负债影响国民经济循环的分析框架。以畅通国民经济循环为主构建新发展格局，充分发挥内需潜力，更好地联通国内市场和国际市场，实现更加强劲可持续的发展，需要将满足内需作为发展的重点，加快构建完整的内需体系。住户部门的消费、储蓄和投资行为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整个经济社会的发展。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可以提供住户的财务状况、资产配置和负债融资等关键信息，从而有利于快速高效地摸清住户部门资产负债的总量规模、配置结构、动态趋势和主要影响因素，揭示住户部门资产负债存量变动的宏观经济效应，探索潜在宏观经济风险的传染与传播路径，系统开展我国住户部门资产负债的宏观经济压力测试，构建可行的宏观经济效应分析框架和相应的风险预判和监测工具，保障我国国民经济行稳致远。
形成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监测预警理论体系。大量的国际经验表明，住户部门债务过度积累将会放大宏观经济的脆弱性，甚至可能引发系统性金融风险。如何利用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监测预警债务风险值得深思。基于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构建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监测预警体系，测算债务风险监测指数，进行债务风险压力测试，通过模拟多项宏观政策来考察化解债务风险的合理政策组合形式，可以为政府机构提供科学有效的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监测工具。
完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的重要意义
彻底摸清我国住户部门“家底”。完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对于健全我国国民经济核算体系、深化统计制度改革、揭示国民经济运行状况、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都具有重大意义。住户部门是国民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住户的消费和投资是我国经济增长和转型的重要推动力量。长期以来，我国住户部门研究关注生产、消费等流量指标，而对资产、负债存量指标关注不够。基于存量核算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可以提供住户部门的财务状况、资产配置和融资情况等关键信息，从而有利于彻底摸清住户部门“家底”，准确地评估住户部门在特定时点上资产和负债的总量、分布和结构，为宏观经济调控的科学性、精准性和有效性提供信息支撑，成为监测宏观经济运行、服务政府管理的有效工具。
有效拓展住户部门资产负债统计方法。对编制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而言，现有统计体系存在着数据缺口。为此，需要从运用多种新型数据来源、运用多种现代统计方法两方面着手，实现住户部门资产负债统计方法的拓展。在运用新型数据来源方面，分别考察微观数据、专项调查数据与网络大数据对现行资产负债统计缺失项目的弥补方法。在运用多种现代统计方法方面，在全网爬虫基本框架下运用网络大数据获取手段拓展方法、数据频率处理方法、数据分类方法、机器学习方法，提高数据可获性、编制频率与数据发布的及时性。进一步地，归纳机器学习用于住户部门统计核算的一般方法，供未来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统计参考。
全面剖析多重视角下住户部门经济行为。住户部门内部个体众多、异质性强。住户部门子部门细分，能够呈现差异化的住户群体经济行为。应当从住户部门宏观经济效应、住户部门债务风险预警监测体系构建具体需要出发，基于收入、城乡、是否生产三重视角形成住户部门子部门细分，实现对不同视角下特定住户群体的经济行为剖析。基于收入水平视角细分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比较分析不同收入水平住户资产负债的特征与差异，变化规律与发展趋势。基于城乡视角细分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比较城乡住户资产负债的特征与差异，并进一步探索城乡住户投资、负债行为的影响因素。基于是否生产视角细分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考察住户部门生产活动对国民经济的贡献。
深刻揭示住户部门资产负债变动的宏观经济效应。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全球经济与金融市场面临不确定性，国内经济下行压力不断加大，如何保证我国宏观经济平稳运行成为重中之重。党中央强调要坚持稳中求进工作总基调，坚持新发展理念，扎实做好稳就业、稳金融、稳外贸、稳外资、稳投资、稳预期工作，全面落实保居民就业、保基本民生、保市场主体、保粮食能源安全、保产业链供应链稳定、保基层运转任务，要处理好稳增长、调结构、防风险的关系。因此，只有搞清楚宏观经济的存量情况，找准发展瓶颈和短板问题，才能有的放矢地综合施策，提高政府经济治理的可行性和有效性。基于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围绕住户部门消费需求变化和债务杠杆水平波动，探索宏观经济风险的传染与传播路径，系统开展我国住户部门资产负债变动的宏观经济压力测试，构建可行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宏观经济效应分析框架，从而有利于对宏观经济潜在风险进行预判与应对，为国民经济平稳运行保驾护航。
实现对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的系统监测预警。伴随世界经济的发展与科技进步，金融创新更加丰富，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的表现形式更加多样化，风险的传播更加迅速，风险的产生原因更加复杂，识别与防范风险的难度更大。住户债务作为平滑消费的主要工具之一，满足了越来越多住户的大额资产购置和跨期消费需求，有效支撑我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和转型升级。但是，住户部门债务的快速过度积累将会放大宏观经济的脆弱性，甚至可能引发系统性的金融风险。针对现有住户债务风险监测基本停留在特有指标层面，要在编制完成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基础上，构建多层次的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监测预警体系，测算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监测指数，为政府机构提供科学有效的住户部门债务风险监测工具，有助于防范化解债务危机、推动经济金融高质量发展。
有力支撑走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共同富裕道路。2021年8月17日，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十次会议提出，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在高质量发展中促进共同富裕，正确处理效率和公平的关系，构建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协调配套的基础性制度安排，加大税收、社保、转移支付等调节力度并提高精准性，扩大中等收入群体比重，增加低收入群体收入，合理调节高收入，取缔非法收入，形成中间大、两头小的橄榄型分配结构，促进社会公平正义，促进人的全面发展，使全体人民朝着共同富裕目标扎实迈进[8]。完善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能够全方位、全视角提供我国住户部门资产负债的规模、结构，并可以派生有关初次分配、再分配、三次分配数据，进而测算住户部门收入结构、收入差距及发展趋势，从而便于政府制定科学合理的经济政策，引导全社会走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共同富裕道路。
（本文系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完善住户部门资产负债表体系建设研究”的阶段性成果，项目批准号：20&ZD136；上海对外经贸大学统计与信息学院讲师李佩瑾对此文亦有贡献）
注释
[1]习近平：《把握新发展阶段，贯彻新发展理念，构建新发展格局》，《求是》，2021年第9期。
[2][8]《习近平主持召开中央财经委员会第十次会议强调 在高质量发展中促进共同富裕 统筹做好重大金融风险防范化解工作》，《人民日报》，2021年8月18日，第1版。
[3]龚六堂：《缩小居民收入差距推进共同富裕的若干政策建议》，《国家治理周刊》，2020年第12期。
[4]中国人民银行金融稳定分析小组：《中国金融稳定报告（2019）》，北京：中国金融出版社，2020年，第28～31页。
[5][7]联合国、欧盟委员会、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银行：《国民账户体系2008》，北京：中国统计出版社，2021，第298、524～534页。
[6]李扬、张晓晶等：《中国国家资产负债表2020》，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20年，第38～60页。
Reflections on Improving Balance Sheet System of Household Sector
under the New Development Paradigm
Zhu Qigui
Abstract: Accelerating the building of a new development paradigm is a major strategic decision made by the Party Central Committee with Comrade Xi Jinping as the core on the basis of China's new development stage, new historical tasks and new circumstances. To build a new development paradigm, we must establish an effective system to boost domestic demand and release its potential, accelerate the development of a complete domestic demand system, strengthen demand-side management, and expand and upgrade household consumption. Households are institutional units composed of a person or a group of people, and they are important entities for expanding domestic demand; they are both producers, consumers and income earners, and they are the main force to smooth the national economic cycle. The balance sheet of household sector reflects the total amount and structure of assets and liabilities owned by the household sector at a certain point in time, as well as the changes from the beginning to the end of the period, which is the data infrastructure for clarifying the financial reality of households, revealing risks, and building a modernized national governance system and capacity. At present, the balance sheet system of China's household sector has some problems and does not meet the needs of building a new development paradigm. We should adhere to the problem-oriented and goal-oriented approach, clearly define the overall guiding principles, main tasks and significance of improving the household sector balance sheet system, innovate and develop the system, so as to facilitate the building of the new development paradigm and achievement of common prosperity.
Keywords: new development paradigm, household sector, balance sheet, national economic accounting system
责 编／马冰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