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北京有大都市的繁华气象:马路宽阔笔直,街道车水马龙,高楼鳞次栉比,霓虹昼夜闪烁。但是,在山之麓的故乡,有着另一番别样的美。青山不墨千秋画,流水无弦万古琴。山村之美,让我永远不能忘怀。
湖南省邵阳市隆回县南岳庙镇塘现院子,那个雪峰山东南麓的普通山村,便是我一辈子魂牵梦绕的故乡。
塘现,即塘边之意。为什么取名塘现?因为村前有口百年古井,古井旁连着一大一小两口山塘。
塘现村虽然地处坤位之陬、湖湘偏隅,但民居栉比,镶嵌在青山绿水之间;溪流小桥,隐现于阡陌田畴之中。江南山地美景,当之无愧。虽然地势不高,却有王维“行至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诗韵意境。“水穷处”其实并不缺水,村里那口微型水库的地下岩洞,常年流水不断;距岩洞西去不到200米的“冒底井”,大功率抽水机也从来没有抽干过。水源来自何方?喀斯特地貌地区常见的地下河。
在我们那里,“坳”就是不太高的山。塘现村十个村民小组,星罗棋布地散落在“三坳(起石坳、浆泥坳、扫帚坳)夹两垅(塘现垅港、万里垅港),两溪穿垅过”的地理环境之中。两条溪流的源头,离资江支流西洋江,少说也有两公里。
故乡的三座山,虽然说不上多么伟岸有气度,但山下的两个垅港,却也被老天滋润得相当丰膄。记得上世纪五十年代,垅里的小鱼小虾,稠密得影响了禾苗生长。两个垅港的中央,分别都有一片古树林,古树林下,都建有一个规模不大的文昌阁。古树林上,都有一群白鹭栖息。每到秋天,便会常见“晴空群鹭排云上”的壮观。
村里最高最大的山是起石坳,奇特之处在于,四百米高的山顶上,斜矗着大约二十米高的巨石,气冲苍穹,甚为壮观。这座山的西北方向,连绵着森林茂密的一座又一座山林,遗憾的是,我没有机会探寻过。
我青少年时期的生活,就是在这座山的山里山外度过的。它既给予了我童年的稚嫩快乐,也使我深深感受到生活的苦涩。1952年,我不滿6岁,每天都要牵着将要使役的黄牛进山放牧;与小伙伴上山爬树砍枝杈屯积柴火,是童年经常性劳作的必修课;每到春天的雨后,常常结伴进山釆蘑菇,总会滿载而归,晒干后贮存,作为平时待客的美味;每到夏天草莓成熟时节,我们牵着牛,总要到“起石坳”山下的一个小山包上,釆摘木本草莓树上的鲜美草莓。开始,远远望去,红艳艳的草莓树枝上,站满了叽叽喳喳寻食的小鸟,小孩们一到,小鸟们“轰”的一声冲散开来,漫天飞舞……
故乡是我们每个人的人生出发地。在塘现村,我如小草,顽强而又快乐地生长;如山花,默默而又灿烂地绽放。那时,故乡虽然偏僻、贫穷和落后,但她给我以生命的恩赐和文化的熏陶。岁月的长河汩汩流淌,离开故乡,至今已近六十年,但却从没有“他乡即故乡”的感觉。离开故乡以后的岁月,我行走过祖国的大江南北,也欣赏过世界许多地方的千姿百态,回过头来寻找感觉,最美的风景,还是故乡塘现村。
改革开放让塘现村见证了时代的变迁。2018年12月26日,怀邵衡铁路建成通车,该铁路线上的拱桥铺隧道,从起石坳腹中穿过,并在出口处的塘现村,布局了“隆回西站(预留)”。自此,故乡塘现村连通了祖国天南地北;自此,我对故乡的思念,从北京到隆回西,似乎有了更便捷的通途。
在山之麓,我的故乡塘现村。
在山之麓,塘现是我心中的桃花源。
(作者:周玉清,中华全国总工会原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