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都,我偶然发现了一位中医医书收藏家,叫吴炳德。
走进成都市成华区龙绵街吴炳德先生狭窄的住处,只见各个房间里放满了书架,书架上全是中医医书,总计3万多册。放眼全国,个人收藏中医书籍如此之多,实属罕见,令人惊奇。
就在这散发着书香的屋子里,我采访了吴炳德先生。
吴炳德先生的藏书馆一角。林治波摄
林治波:吴老师,你为什么要选择收藏古旧中医书?什么时候开始收藏的?
吴炳德:我是从80年代未开始收藏医书。在我22岁时,从学校毕业到医院工作。在学校虽然学习了中医药各种理论知识,但是并没有临床经验,心里很是着急。有一次,偶然从街边小书摊买了一本70年代的老中医经验方书,里面有各种疾病诊治验方,疗效及病例分析,还有献方人姓名。我认真分析了其中的组方,觉得内容真实可靠,有极强的实用性,我马上在临床上验证了3个方剂,都取得了很好的疗效。在以后的临床中,当我遇到了疑难问题都会从书里面找到相应的解决方法,对我的帮助很大。通过不断研究学习,我的医术有了较大提高,这让我确信,这些旧医书都是前辈们无私奉献,留下来的宝贵经验,我必须珍惜和认真学习他们的经验,不断提高自己的业务能力,做一个名医,为更多的人解除病痛。
从此,我与古旧医书结下了不解之缘,一有空就去找旧书摊,见到旧医药书就买下来,甚至无论走亲访友,到任何一个地方,我都要去旧书摊,看看有没有旧医书。
林治波:请介绍一下,你收藏了多少册古旧中医药书?有多少类型?
吴炳德:迄今为止,我收藏了30多年,收藏了3万册。内容包括:
一、全国各地老中医医疗经验、医案、秘方、验方、献方;
二、全国各地地方中草药;
三、全国各地“赤脚医生”手册,培训学习教材、经验方、土方土法;
四、全国各地药物的栽培法、炮制法;
五、流传于我国民间和各少数民族的各种中医民间疗法;
六、流传于我国民间的各种中医诊疗方法;
七、50-80年代出版的各种中医传统名著;
八、中医民间传统易学、道医学;
九、解放初期全国各地中医药学校、学院、大学最早的原始(师带徒)教材,包括中医内科外科伤科妇科儿科五官科针灸科各种原始讲义;
十、全国各地少数民族传统疗法和医药秘方验方与民族医药;
十一、各地方中医药急症救治,各地方蛇伤急救方法;
十二、清代、民国时期各种祖传秘方手抄本、官版印刷本;
十三、早期全国各地骨伤科名家、名医手法及经验献方;
十四、50-70年代各地老中医治疗各种肿瘤癌症的成功经验、案例、验方、献方;
十五、早期各地中医院内部自用协定处方,院内自用中药丸散膏丹制剂方法、操作工艺;
十六、解放初期各地方传统特色丸散膏丹配方配制方法、工艺流程;
十七、早期各地方眼科医生治疗眼病的经验和验方;
十八、各地方老中医外用外治各种疾病的配方程操作方法;
十九、各地方老中医治疗男科女科疾病的经验献方;
二十、全国各地方出版和自印的各种中医药刊物、论文、已故老中医珍贵手稿;
二十一、各种中草药植物标本。
林治波:你既然想做一位名医,为什么最后成了一位收藏家?什么样的信念让你坚持30多年的收藏之路?
吴炳德:好的医生有很多,而专门收藏医书的收藏家却很少,做个好医生对我来说并不难,而做一个好的收藏家却是很难,很艰难。
中医是中华文化的瑰宝,传承了几千年,民间代代相传,积累了无数治病救人的妙方和绝技,我们不能看着它断代,失传。经过无数次徘徊后,我认真思考,我到底能做点什么?我看着我收藏的几千册医药书,翻开书,看着里面先辈们总结的经验、心得、献方、验案都特别好!我觉得,这些中医的精华不能丢!要让子孙后代们知道,我们的祖先是怎样生存的?靠什么保健康?如何繁衍生息?因此,我做出了人生最大的决定,并发下宏愿:一生只做一件事,尽自己最大努力,收藏全国各地古旧中医药书籍。
从此,我专门收藏古旧医书,不做良医,便藏医书;不求有功,但求无愧,心甘情愿只做一个清贫的中医医书收藏者。
我用了30多年时间,前后花费300万(元)左右,收藏了3万册中医医书。曾经有国内的医药企业,甚至还有日本人、越南人、韩国人,出2000万、3000万收购我的藏书,都被我拒绝了。我是中国人,我的收藏就是为了中医的复兴做准备,把断代的东西承上启下,这是我毕生的责任和应尽的义务。
部分藏书。林治波摄
林治波:你和中医的缘分是从什么时间开始的?你用了大半生做中医书籍的收藏,靠什么维持医书收藏?
吴炳德:我从小学医,母亲懂得一些草药知识和土方土法,很管用。我从小喜欢学习,也掌握了一些方法,胆子大,敢用,屡试屡验,只要用一些小方法把别人的病治好了,虽然没有收钱,但是自己也很高兴,很有成就感。
我17岁进中医班学习,进入地方医院工作,90年代初期取得中医师资格证书。我做过坐堂医生、医药公司经理、自己办公司,也做过小生意,包括打工赚的钱,几乎全部用在了中医医书收藏上。那些年,只要遇到很好的书,经常都会借钱收藏。也常常因为淘到珍贵的书而兴奋不已,苦也有乐!
从青年时期开始,我立志藏书,30多年来,历尽磨难,饱经风雨,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工作。在那个信息落后的年代,我踏遍了祖国的大江南北,全国各地都有我的足迹。
为了省下钱来收藏医书,我经常下午才去买便宜的菜,还因为买书后没有钱坐公交车,身背几十斤书走二十几站路回到住处。我在成都这个城市生活了20几年,也租房住了几十年。我热爱这个城市,它给了我希望,圆了我的中医收藏之梦,我非常感恩这个城市,因为它成就了我一生的愿望。
对我来说,我想收藏保存岐黄之根,传播传承中医药文化。因此,我毕生的责任就是收藏传播传承中医药文化,为此我默默无闻去做着我想做的事,无怨无悔。
部分藏书。林治波摄
林治波:你一个人用大半生时间完成了中医药书籍收藏,实现了自己的理想,你现在有什么想法和愿望?
吴炳德:我是一位隐者。我立志收藏,默默无闻,数十年如一日,坚持不懈地收藏医书,因为我坚信中医一定会振兴,我收藏的这些中医药传世经验就能发挥作用,造福大众。
我最大的愿望是建立一个中医典籍博物馆,让更多的年轻人了解我们祖国博大精深的中医药文化,让更多的中医药人士学习、研究、传承祖国的中医药文化,为中医药复兴做一点具体的事。
林治波:你对现在的中医发展有什么具体的意见和建议?
吴炳德:近几年来,我的收藏得到了国家相关部门单位的认可,我是中国收藏家协会会员、中华中医药学会会员、中国民族医药协会会员、四川省收藏家协会常务理事。
作为中医人所了解到,目前大量民间中医生存艰难,取得合法行医资格难度很大,希望民间的中医经验传承不要断代。因为,中医之根在民间,中医药来源于民间、传承于民间、服务于民间,千百年来都是这样。
此外,现在的中医药院校,不要把传统的东西丢了,应当广泛深入学习民间传统疗法和秘方、绝技,把师带徒口传心授、耳提面命的方式继续下去。
也希望大力加强中药材的质量管理。时间证明,中药材质量是中医的“生命线”,只有好药材和好辩证相结合才能发挥中医药的良好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