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当前中国经济的短期复苏挑战与长期持续增长目标,数字经济能提供什么样的解决思路?我们该如何理解和发展数字经济?数字技术与经济复苏的关系并非那么直接,数字技术的直接作用更多表现在疫情期间,它促成了无接触交易,引导经济活动从线下转移到线上,如电商、外卖、远程科研教学等活动,数字技术对疫情期间正常经济活动的维持发挥了很大作用。后疫情下的经济复苏过程中,数字经济的作用更直接,其有助于民众延续疫情期间形成的数字化习惯:比如参加各种线上研讨、外卖与网购等。
但数字经济对中国经济更重要的作用在于“结构性机会”,本质上涉及一个长期增长的问题,而不是考虑周期性因素,比如:第一、当前中国经济结构形态以及产业转型升级能否跟上?数字经济如何发挥作用?第二、人口老龄化使得将来劳动力供给减少,与之相应的医疗社会护理需求增加,类似人工智能机器人的数字技术应用,能否解决或者缓解劳动力供给的压力?
中国正好处在一个从中等收入走向高收入门槛的阶段,我们人均GDP大概是13000美元左右。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艾肯格林的研究显示:通常一个国家经济高速发展到一个阶段,会出现停顿,大概停顿在15000—16000美元。中国已经很接近这个水平。当我们人均收入再提高2千到3千美元后,就面临这个问题:经济将持续发展还是有可能停顿在那个水平?作为对这个问题的回应,数字经济提供了一个“结构性机会”,对于经济的贡献,其结构性意义要大于周期性意义。
国家为什么在数字经济领域战略规划频出?如何抓住数字经济的战略机遇?我们都能感受到数字经济的突出表现和国家的特别重视。这可以从几方面看:
从宏观指标来看,我国数字经济在全世界排名前列。比如:数字经济的规模、市场的渗透率、独角兽公司的数量,以及在一些关键领域的创新等,中国比较稳定地排在全世界第二,这非常了不起。
从决策视角看,数字经济对民众的生活方式、生产方式、治理方式带来全方位的改变,很多方面活跃了经济。
从政府角度看,当前的问题更多是如何实现长期增长。官方说法是从第一个百年目标以后走向第二个百年目标,两个百年目标间的主要差别是什么?差别就是:第一,现在收入水平和成本均提高了之后,创新变得很重要。过去是粗放式增长,现在要靠创新驱动;第二,过去是有人口红利,现在变成人口老龄化,怎么化解其对经济带来的影响;第三,过去全球化的环境非常开放,现在国际环境不同了。
基于这些改变,中国经济持续发展需要新的动力。如果过去是靠出口、靠投资、靠房地产,下一步中国经济靠什么?这就是我们现在要面对的问题,数字经济提供了下一步经济持续发展的一种可能性。比如数据作为新生产要素,政府这种提法是有开拓性的。数据要素如果利用好,整个生产过程效率就可以提高。同样的资本、劳动、土地、技术投入,数据如果利用得好,可以进一步提高资源利用效率,在不增加劳动、资本、土地等投入的情况下,产出可以增加,这就是数据作为第五要素的最根本作用。
当前的问题是数据量比较大,数据利用程度比较低,但这确实给中国持续赶超提供了机会。过去我们靠市场化改革、靠学习、靠模仿创新,现在数据要素和数字经济本身有可能提供一个新的加速器,成为效率的助推器,使中国一开始就站在全球数字经济发展的前沿。
那么,企业发展如何抓住数字经济的“结构性机会”?观察银行数字化过程,可以看到一个所谓的“马太效应”——规模比较大的,投入了很多资源、人力、物力去做数字化转型的企业,发展效果相对好一些;一些规模比较小的银行也试图做数字化转型,但客观来说效果一般,真正对效率的改进不明显,回报也很少。
数字化是大势所趋,每个人都离不开,但是真正走向数字化,对每个企业家来说,还是要寻找最适合自己的做法,不是说自动化程度越高越好,自动化程度要看规模效益,得有规模才行,没有规模硬去做难有好的回报。
所谓规模,简单说包括:大的市场、多的客户、多的数据。如果你没有规模就上系统,恐怕是要赔钱的。但这不意味着小企业就没有办法做数字化。
企业家要从根本上厘清最核心的问题:企业当前面对的最大痛点是什么?要尽量去解决痛点问题。解决问题不是否认战略眼光。解决痛点问题的好处在于,不管用复杂的还是简单的数字技术,只要数字技术的应用能改变经营效率,就能产生回报。这样的数字化经营,才是长期可持续的。否则都去做一个非常宏大的系统,最后没有一定规模的客户积累,其实没有意义。数字化方向不可逆转,大家都要做,但要找最适合企业自身的事情并把它做好。
(作者为北京大学国发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