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常熟，天下足。”“吴侬软语才子红颜，君道苏州最江南。”京杭大运河苏南段开凿时间最早，2500年前，吴王夫差凿下了开挖大运河的第一锹，苏州从此成为往来通达、舟楫如梭的水上之城，兼之水道四通八达，漕粮半数以上仰赖这一地区，是富甲天下的鱼米之乡。发达的经济，又大大促进了手工业发展，“苏工”“苏作”闻名天下。作为当时的水运中枢，各类重要物品如皇家贡品等，也通过苏州源源不断地运往京师。
千年工艺世无双
“真珠舍利幢一座，至宝奇珍闪光芒。姑苏工艺传千年，绵延繁盛世无双。”虽是酷暑，苏州博物馆前却人山人海，观众寻宝而来。这个暑假，苏州博物馆镇馆之宝彩绘四大天王像内木函的北宋真品再次亮相。
1978年春，苏州几位小学生掏鸟窝时，意外打开了古城标志性建筑瑞光塔第三层的“隐藏空间”。闻讯赶来的考古工作者在尘封千年的塔心窖室中发现了一个漆木函，函上楷书“瑞光院第三层塔内真珠舍利宝幢”。
打开木函，绘有四大天王像的银杏内木函映入眼帘，天王怒目，衣带当风，矿石颜料历经岁月依然厚重妍丽、五彩斑斓，世所罕见。内壁书有“大中祥符六年四月十八日记”字样，也因此得以确认木函是北宋时期的遗物。宋人以极致的彩绘珍品，守护着函内的真珠舍利宝幢。外壁的彩绘四天王像面部表情夸张生动，足踏小鬼，气势雄壮。原作运笔浑厚雄健，用柳叶描法，使线条生动流畅，富于变化，处处可见唐代画圣吴道子的遗风，让观众一览真正的“吴带当风”。
藏于内木函中的真珠舍利宝幢更是罕世珍宝。宝幢通高122.6厘米，综合了木雕、串珠、金银、丝、编织等多项工艺，是千年苏州各种工艺门类的集大成者。
宝幢上的银丝鎏金串珠九头龙由鎏金银丝编织完成，龙脊、龙皮采用鎏金粗丝，龙鳞、龙爪则使用极细的3股合成的鎏金银丝制作完成。“老师傅们先用草木编了一个龙的模型，在这个龙上再用金银丝编起来，串珠串好后再用火把草木烧掉，才形成龙内中空。”苏州博物馆副馆长李喆解释道，当时有多位老师傅来制作这件复制品，几位老师傅有些已经不在人世，因此这件宝幢也是一件几乎不可复制的复制品。
每次宝幢进行展出，专业人员都要花费大量时间精心组装。比如整座宝幢上镶嵌了超过4万颗的天然小珍珠，这种串珠工艺凸显了宝幢的华美和珍贵，但也难坏了展陈人员。李喆告诉笔者，每次宝幢展出都让工作人员紧张万分。“文物平时是拆开存放，细致部件精巧绝伦，我们工作人员组装的时候，都小心翼翼。”李喆说。
苏博此次展出的这两件镇馆之宝，都与大运河颇有渊源。文物出土地瑞光塔在盘门紧靠大运河，可以说是大运河苏州段的地标。“良玉虽集京师，工巧则推苏郡。”正如《天工开物》里所描述，苏州工艺精细典雅，所以才会有真珠舍利宝幢这样的艺术珍品的诞生。时至今日，苏州工艺仍享誉海内外。全国工艺美术11个大类苏州全部都有，其中不少冠以“苏字”名号。
苏州博物馆的另外一件镇馆之宝——五代秘色瓷莲花碗，也与大运河息息相关。这只莲花碗由碗和盏托两部分组成。碗为直口深腹，盏托如豆，共由七组各种形态的莲花组成。瓷胎呈灰白色，胎质细腻致密，施青釉，釉层厚且通体一致，光洁如湖水宁静，清澈碧绿。
“它的发现地点是在虎丘的云岩寺塔，也是大运河苏州段的一个非常重要的一个遗产点。秘色瓷产自江南，却因发现于西安法门寺的同类瓷器，才得以定名，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的大运河是连通吴越与中原地区的重要通道。”李喆介绍，在上世纪90年代全国秘色瓷文物大会上，专家认定这件品相最好，最能够代表秘色瓷的制造工艺和水准。作为不可出境文物，自入藏苏州博物馆后，莲花碗几乎从不到外地进行展览。2017年，它曾前往北京故宫博物院参与全国秘色瓷大展，也算是到京城做过客了。
一两黄金一块砖
在苏州御窑金砖博物馆能找到与北京紫禁城的深厚渊源。苏州“香山帮”是吴文化的产物，它将建筑技艺与建筑艺术融为一体，是中国古代汉族建筑业的重要流派。香山帮的建造技艺在土木工程上秉承了中国传统建筑的营造法式。北京紫禁城相传就是蒯祥及其带领的香山帮匠人集体营造，蒯祥因技艺高超也被称为香山帮的鼻祖。他将具有苏南特色的苏式彩绘和陆墓御窑金砖运用到皇宫建设中。蒯祥在北京先后设计并主持兴建的重大工程包括故宫、西苑以及景陵、裕陵等。同行叹服其技艺如鬼斧神工，“皇帝也每每以蒯鲁班称之。”
凝聚着姑苏工匠执着和智慧的苏州“金砖”，自古随漕船沿京杭大运河北上进京，经历严格的漕运制度与采办管理再由故宫匠人砍磨铺墁于紫禁城大殿之上。
“由于耗时费力，金砖在当时造价极高，有‘一两黄金一块砖’的说法。一两黄金在当时有多高价值呢？折合的话，大概相当于一个县令三个月的俸禄，或者1500斤粳米。”御窑金砖博物馆讲解员张涵之介绍，金砖尺寸一般以一尺七见方和两尺为主，其中也有特殊，比如慈禧就喜欢铺大砖，所以为她定烧的是二尺二见方的大砖。
该馆通过“开物——一块砖的修炼”、“成器——一块砖的旅程”、“致用——一块砖的时代”三大展厅，再现了御窑金砖从阳澄湖畔的黄泥粘土到王朝最高殿堂的历练过程。
《元和镇志》载“御窑金砖或三五而选一，或数十而选一。”成砖以稻草绳捆扎，需按正砖一副砖三配送，经大运河送至京城，作为“钦工物料”入驻紫禁城。金砖一般由水路以漕舫押运至京，金砖的运输费用很有讲究，通过粮船搭载金砖进京，还有劳务支出。展馆现场就有一张详细的“报价单”，运费具体到“忽”。其载明“自苏省运至通州，运送见方二尺金砖，每块运价银三钱七分；自通州运送至京，运送见方二尺金砖，每块运价银一钱三分九厘五毫三丝四忽；如自通州运至圆明园，计程七十里，照通州运京例计程核给。”
如今，御窑金砖技艺被后世承袭，飞入寻常百姓家。在苏州园林及各类中式风格建筑中，“御窑金砖”被普遍应用。
“枫桥夜泊”誉天下
当年往北京运金砖，常是通过不少粮船搭解“带货”，而漕粮运输正是当时苏南运河承担的最主要任务。作为漕粮最大的输出地，“公家运漕，私行商旅，舳舻相继”曾是运河苏州段的一道亮丽风景线。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唐代诗人张继的一首《枫桥夜泊》成就千古名句，也让枫桥家喻户晓。苏州市政协文史委特约研究员、苏州大学中国文哲所特聘教授柯继承介绍，诗中所说的“姑苏城”就是现在苏州市的老城区，大运河绕城而过，枫桥就位于城西阊门外。古桥紧依运河，横跨枫江（运河支流），为官道（古驿道）必经。唐以前称“封桥”，官府在此设卡检查过往船只，每晚苏州城门关闭，运河即封航，船舶须在此停泊待旦。张继一首《枫桥夜泊》，使“封桥”为“枫桥”，闻名天下。
现在这里已建成枫桥夜泊景区。从空中俯瞰，运河在此一分为二，西边为京杭大运河主航道，东边为古运河航道。据介绍，上世纪50年代，为减轻运河故道运输压力，通行大型船只船队，将运河分叉口西移，辟运河新航道800米与枫江交汇，自此枫桥至横塘成为大运河主航道。
漕运展示馆内一张“密码版”漕米登记表，看上去颇似通州“密符扇”的姐妹篇。上面竖写一串串符号，旁边对应的汉字大意可看出是天津一商号的浙省办粮事宜。柯继承认为，这里使用的“密符”，应该是“苏州码”。在没有使用阿拉伯数字的年代，“苏州码子”被国内很多地方采用，足可见苏州的商业地位。
姑苏珍藏绣繁盛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一条大河通南北，促进了南北方经济交流，成就了文化间的碰撞与新生。
丝绸是苏州一张靓丽名片，宋锦、缂丝、彰缎、苏绣等，都是苏州丝绸的代表。苏州丝绸，质地轻柔，图案精美，色彩绚丽，展现出极致的优雅。走进苏州丝绸博物馆，仿佛翻阅一部苏州丝绸史。
“丝绸的兴起与大运河息息相关，运河为桑蚕业染业的发展提供了得天独厚的环境，同时促进了手工艺的发展，使得丝绸在苏州繁盛。”苏州丝绸博物馆馆长钱兆悦介绍，唐宋时期，苏州就是全国丝绸中心。明清时期，苏州不仅为皇家生产丝绸织品，民间也形成了自己的风格和风尚。如徐珂《清稗类钞》说，自清初顺治康熙时起，妇女妆饰，就以苏州为最时尚，“犹欧洲各国之巴黎也”。这种盛况可见于《姑苏繁盛图》，画中有多家染坊，所绘的当时苏州服饰色彩丰富，非常时髦。
博物馆古代厅基本陈列中的“南宋黄地万字牡丹纹绫残片”“南宋黄地牡丹花罗残片”上的牡丹纹、万字纹、桃花纹诗意儒雅，充满生活情趣，蕴含吉祥寓意。钱兆悦介绍，南宋时期，江南地区的织锦技术有了长足发展，锦用于织造华丽富贵的服饰，也用于书画装帧。这个时期的织锦结构和纹样独具特色，质感精美，对后世影响极大，后世称为宋（式）锦。目前，宋锦织造技艺为联合国和国家级非遗，从古至今依然是丝绸中的美学和技艺的代表之一。
运河瑰宝
苏州金砖窑
四大天王像银杏木函
四合云纹缎锦鸡绣补单袍
五代秘色瓷莲花碗
总 策 划：金 可 陈冬菊
本期采写：金 可 关一文 王倚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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