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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溪字义》:诠释范畴的哲学辞典

范畴是人类思维对客观事物本质的概括和反映,犹如认识之网的网上纽结,范畴诠释与体系建构在哲学研究中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南宋陈淳(北溪)在讲义基础上整理而成的《北溪字义》是阐释理学思想的重要典籍,其初衷就是范畴的诠释,由此该书成为中国乃至东亚享有盛誉的哲学辞典。《北溪字义》26个范畴间具有紧密的内在逻辑,首次建构了一套完整的理学范畴体系,并呈现出范畴学的方法论特色。
    内圣之学
  所谓“字义”,实质上就是范畴的意蕴。《北溪字义》通行本含26个范畴条目,分上、下两卷。综观《北溪字义》上卷,对命、性、心、情、才、志、意、仁义礼智信、忠信、忠恕、一贯、诚、敬、恭敬等14个范畴的诠释,实际上是从心性基础逐步拓展到道德工夫的过程,阐述的是内圣之学。
  先看打头的心性论范畴。理学往往被称为“性理学”或“心性之学”,心性论在理学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它主要解决人的本质、本性及其来源,人的道德本质的表现形式和实现途径等问题。《北溪字义》以“命”字开头。在陈淳看来,“命”是天道流行而赋予物者,是理的根源所在。人们都很关心“命”,但“命”也并不神秘。注重“命”实际上是陈淳早年“根原论”追问的继续。“命”字以下,性、心、情、才、志、意,是紧密相连的几个心性范畴。这些范畴内在的逻辑联系,可以追溯到朱熹早年所写的《训蒙绝句》。在《训蒙绝句》中,包含以心、意、命、性、道、情、志、仁、一贯、鬼神等为题的诗句。如果将这些诗句汇聚起来,会发现命、性、心、情、志、意的排列直接具有逻辑联系,且下一首诗清楚地言及上一范畴,相互关联、紧密相扣。作为朱熹的学生,陈淳的《北溪字义》正是据此来编排范畴的次序。例外的是,“才”在朱熹的《训蒙绝句》中未出现,但陈淳在漳州从学朱熹时,也曾提出“才与情何分别”的问题,《北溪字义》专列“才”字,不无道理。
  再看接下来的道德论或工夫论范畴。道德论是建立在心性论基础上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探讨,它展现的是人的立身根据和行为准则。按照传统的儒家思想,“仁义礼智信”被称为“五常”或“五性”,它是性之大目,因此,《北溪字义》将其紧接着安排在心性论之后。理学以道德修养为圣学工夫,它既可看作是一种道德论,又被陈淳强调为工夫论的内容。按照《北溪字义》的次序,我们依次从忠信、忠恕、一贯、诚、敬、恭敬诸条目的文本内容来看,它们之间有一条共同的主线,那就是“就人用工夫”说。并且,诸条目的前后安排也自有特别的考虑,条目之间相互呼应、逻辑严密。陈淳对范畴的分析往往非常全面而细致,每一范畴多是从天道的层面一直讨论到人事的层面,但是其中的逻辑脉络不仅存在,而且线索也相当清晰。
    外王之学
  《北溪字义》下卷,包含道、理、德、太极、皇极、中和、中庸、礼乐、经权、义利、鬼神、佛老等12个范畴。先是从本体论的高度进行探讨,为外王之学建立形上基础,接着从应事成物的准则等方面展开教化论的内容,最后对社会行为的一些扰动因素进行分析,批判异端。
  心性与道德修养必须有其形上的根据,对形上根据的揭示是任何完整的哲学体系所不可或缺的内容。陈淳对本体论尤为重视,他对哲学问题的探讨,几乎总是要推究其最后的根源。《北溪字义》下卷的安排,首先阐释的是道、理、德、太极等条目,从主体内容来看,应该是对本体的讨论,但其中的“德”字虽然是讨论人“做工夫”,但却有别于“方做工夫”,而是“工夫已到”,尤其是通过对古经书上传统做法的考察,同样可以找到就本原来历上论“德”的诸多先例。
  《北溪字义》下卷后面的条目:中和、中庸、礼乐、经权、义利。这几条的内容不仅强调的是修养工夫已达到相当高的水准,而且都与发出来应事接物有关,实际上就是教化论,阐述的是外王之学。而上述“皇极”条,正是由第三部分阐述外王之学的根据过渡到教化论的重要一环。
  有序的社会生活总是与负面文化相对应的,因此对异端的批判,也是树立正确哲学理念的题中应有之义。《北溪字义》最后讨论了“鬼神”与“佛老”。这是当时人们生活中不能回避而又不易看透的问题,陈淳特别提出来加以剖析。如“鬼神”,它是《北溪字义》中篇幅最长的一条,分为鬼神本意、祭祀祀典、淫祀和妖怪等四项。后面两项,朱熹很少论及,而陈淳却作了长篇议论。
    北溪心法
  综合《北溪字义》上、下两卷,我们可以看到,陈淳有序诠释的理学范畴和特别建构的范畴体系,实际上贯穿从“人(个人)—理(道)—人(社会)”这样一条逻辑主线。陈淳不仅将理学的范畴体系以浓缩的形式在《北溪字义》中呈现于读者面前,而且在研究和整理范畴的意蕴和关联的过程中,自觉地运用了一整套诠释范畴的方法。
  陈淳非常重视辨析“字义”的界分与脉络,厘清范畴的界限与联系,这一点被后世学者看作是北溪“心法”。他对范畴的分析,既注重作深入细致的解剖,又强调范畴之间的联结、范畴的联系。他指出:“读书穷理正要讲究此(字义),令分明,于一本浑然之中,须知得界分不相侵夺处;又于万殊粲然之中,须知得脉络相为流通处,然后见得圆、工夫匝,体无不备而用无不周。”
  对某一范畴的深入探讨,往往会牵涉到与之紧密相连的其他范畴甚至范畴集。真正透彻地理解范畴,除了对范畴本身寻根究底、条分缕析厘清界限,同时,对相关范畴间的联系也必须了如指掌。
  陈淳在对每一范畴的分析中,非常注意诠释相关范畴的异同,使读者能更容易、更清晰准确把握。例如在“忠信”条中,陈淳指出:“忠信两字近诚字……诚是就本然天赋真实道理上立字,忠信是就人用工夫上立字。”在“诚”字条中一开头,他就提道:“诚与忠信字极相近,须有分别。……诚与信相对论,则诚是自然;信是用力。诚是理;信是心。”而紧接下来的“敬”字,首先就讲:“诚与敬字不相关,恭与敬字却相关。”这样,既能理清范畴的界限,又能把握相关范畴的联系。
    竖横综观
  陈淳不仅对单个范畴各层面及范畴间的联结进行了探讨,而且将“字义”通过竖观、横观、综观,对一组范畴或范畴集的纵横交错关系作了深入研究。“仁义礼智信”的诠释就是典型的一例。他从“竖观”“横观”“错而言之”等不同视角,对五者的联系作了阐释。
  先看“竖观”。陈淳说:“就事物言,父子有亲便是仁,君臣有义便是义,夫妇有别便是礼,长幼有序便是智,朋友有信便是信,此是竖观底意思。”这里所谓的“竖观”,实际是按五者的先后次序来看,逐步推开。无论是从上说下来,还是从下说上去,都是依照处置事物本身的先后,将有关范畴联系起来考察,因其前后关联,陈淳称为“竖观”,实际上是范畴的纵向关系。
  再看“横观”。实际上是考察五者的横向关系,在五者的纵向关系中进而标出一个新的维度。换言之,纵向的仁义礼智信作为一个整体,我们依其本身的规定性,又可横向展开出一个仁义礼智信的系列。如,义之仁、义之义、义之礼、义之智、义之信。他认为:“此道理循环无端,若见得熟,则大用小用皆宜,横说竖说皆通。”
  最后是综观,即“错而言之”。由于有“竖观”“横观”的基础,“错而言之”便是水到渠成,陈淳对这种纵横交错关系作了总结。“仁义礼智信”五者,相互之间纵横交错,紧密联系在一起,五者之中分别又有五者。如:既有仁义礼智信中之智,又有智中之仁义礼智信。在陈淳看来,“五者随感而发,随用而应,或才一触而俱动,或相交错而互见,或秩然有序而不紊,或杂然并出而不可以序言。大处则大有,小处则小有,疏处则疏有,密处则密有,纵横颠倒,无所不通”。这样,陈淳便向我们展示了一个既界分不乱,又玲珑透彻、有脉络贯通的关于“五常”的有机的范畴系统。
  陈淳的《北溪字义》对理学范畴的阐释,不仅有其内在的逻辑秩序与逻辑结构,而且建构了一个完整的范畴体系,这一体系我们完全可以把它看作是整个理学范畴体系的浓缩版。透过陈淳对理学范畴的诠释,我们看到了《北溪字义》在建立理学范畴体系诠释理论上的某种自觉。

[责任编辑:钟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