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穿越时空隧道，可以看出湖南在建最长隧道——沅古坪隧道的施工建设如何攻坚克难的。作家吕高安从几个维度剖析这个隧道质量安全管控、施工环境营造情况，体现出中冶交通、湖南高速的建设风采。
“安全帽我戴好的”“谢谢任总的水果”“工区长，我已安全到家”……
隧道工林某回到福建平潭县白沙村过年，三天来每晚都梦呓。消息传出，他不怕笑话，反而挺着脖子自豪地说，“我的心确实还在工地”。他还与乡亲们绘声绘色地分享1月9日，沅古坪隧道提前9个多月贯通的情形。
是日，湖南省交通运输厅、湖南省交通建设质量安全监督管理局、张家界市人民政府、中冶交通建设集团有限公司、湖南省新新张官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有限公司等单位的领导，深入隧道慰问，紧紧握住林某等工友不松手。
沅古坪隧道到底有何“魔力”呢？
“金岩”的底色
单幅长5100多米的沅古坪隧道，是G59呼北高速公路张官段控制性工程，也是湖南省在建最长隧道。隧道位于湘西北张家界市慈利县金岩乡与永定区沅古坪镇之间。
这里，曾是偏僻洪荒、贫穷闭塞的代名词。慈利县在远古史料上基本是“省略号”，夏商时期只有八个字：“夏，属荆州”“商，属荆楚”。打着灯笼找到的三合镇牧羊冲茶马古道，北上经鄂西入川，与川藏茶马古道相连，南经慈利县城、常德、益阳等。但是，我说但是，茶马古道距此150公里。
沅古坪隧道。
沅古坪隧道位置图。905电台制图
而眼前，沅古坪隧道如同孙悟空，钻进铁扇公主肚里——铁匠垴。铁匠垴属武陵山区，地形起伏大，地质条件极其复杂，隧道两头都是悬崖峭壁，巍峨下，潜伏着一个神秘而凶险的“地下王国”。
不像北方，一锄挖下去，也许出土价值连城的坛坛罐罐，而沅古坪隧道，更像“赌石”——“一刀穷，一刀富”，也许前一锄挖个顽石，后一脚便是“涌水”。假如涌水，水如离弦之箭，一射几米十几米，一喷几个几十个小时。勘察设计预测，洞内日均数万方涌水。
“是顽石倒好，我们福建隧道队，最喜欢‘碰硬’”。工友林某说，怕只怕洞内石夹泥、土含石，让你重不得也轻不得。但是，此地何以叫“金岩”？
因金岩乡的门户处有一座形似“金”字的岩山，这也从侧面烘托出，先民对堆金如山的美好向往。
勘探资料显示，隧道“头顶”2座水库，“胸藏”6个断裂带，8处褶皱、岩溶发育区、高压富水区，地质灾害随时发生；“下揣”居民区，稍有不慎影响人畜生命财产。而且，大鲵保护区、公益林区等“生态红线”遍布。隧道像一个水、石、土绑成的巨型“定时炸弹”。
2021年，新新张官高速公路项目启动，由湖南高速公路集团公司、中国冶金科工集团公司、中国葛洲坝集团公司三家组团，进行投资建设管理。中冶交通建设集团有限公司承建段，包含沅古坪隧道——湖南省交通运输厅公众号以“地质条件极复杂、安全风险极高、施工难度极大”表述的特长隧道。
隧道内施工图。万海鑫供图
这年12月，湖南省新新张官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有限公司永定分公司（业主方）总经理周从军、中冶交通建设集团有限公司G59张官段中冶组团方第二总承包项目部（以下简称中冶交通G59项目部）项目负责人任爱维等，拿着隧道勘察设计图——仿佛来自宇宙的奇妙图案进场调查，且听到当地冰雹、旱涝、低温、霜冻、滑坡等频繁发生时，久经沙场的北方汉子都有点“懵”。
也是。一座亿万年，已形成历史的顽固的错综复杂的结构肌理的大山——铁匠垴，你突然在它身上做“大手术”，它会老老实实吗？
给隧道做“B超”
沅古坪隧道地质之“特殊”，引起湖南省交通运输厅、湖南省交通建设质量安全监督管理局、中冶交通建设集团有限公司、湖南省新新张官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有限公司高度重视。领导和专家多次实地查看，实事求是，将隧道风险源安全风险等级由三级提高为四级（极高度风险）。
即使勘察再细致、技术再先进，也不可能精准预测几百米几千米深的地下水，哪个点大，哪个点小。
沅古坪隧道埋深400多米，为此，中冶交通G59项目部毅然采取“超前钻探”。在施工掌子面，打30米水平超前钻，结合地质雷达、超声波等方法，判断前方是否有岩溶、涌水和不良地质。
也就是将山山石石、水水土土，逐点逐点剖开来，做个“B超”，预知施工区域地质详情，等于在厚厚的勘探设计资料上再“盖一层资料”，以便提前采取应对措施，避免多次集中涌水和隧道坍塌。
一次，超前钻一打，30米长眼，水喷涌出去十四五米，一喷24小时！
于是，他们在隧道两洞之间，设置两个泄水洞，让超前钻探和施工的地下水，安全有序地引排出来。而且，在泄水洞与主洞之间，设置两个横向排烟洞，为万一发生在洞内的火灾排除烟雾。
隧道俨然两条其身修长、其态灵动的舞龙，泄水洞和排烟洞恰似横刀断崖，旁逸斜出的龙爪。
超前钻探也好，泄水洞也好，排烟洞也好，都需要大量资金。但这些“自选动作”，项目部一以贯之，等于在安全系数上重重“加码”，花钱买个放心。
规矩总成方圆
施工犹如打仗，爆破在隧道中充当重要角色。
对于沅古坪隧道这样地质极其复杂的“特长隧道”，管控住爆破，等于成功了一部分。该隧道实施民爆公司、爆破监理、施工单位三方共管制。从出库到使用，火工品账物必须相符。如出库500公斤炸药，用去480公斤，20公斤必须马上退库；使用一根雷管都会扫码，实行闭环管控。
为杜绝“哑炮”，沅古坪隧道采取电子雷管爆破，第一时间显示是否接触不良；光面爆破，控制炸药的爆破作用。最重要的是，人员疏散在危险区外。因推广应用技术熟练，2024年11月沅古坪隧道被湖南省质安局评选为“湖南在建高速公路光面爆破示范隧道”。
当然，高规格高质量爆破成本会高得多，有的施工队打着利益“小九九”，开始想翻“老黄历”，不配备专职爆破手和安全员，沿用传统爆破。
兹事体大。项目部立马约见法人，摆隐患，讲“狠话”，亮明奖罚措施，指定整改时间。主导起爆永远由民爆公司专业人员负责，否则，安全总监直接指令停工。
现场安全检查。万海鑫供图
由此及彼，项目部对安全生产检查更勤，要求更严，整改更狠。任爱维、贾文瑞、孔令桥、秦颖雾、徐志飞、崔洪鹏、葛均钢、黄承友、陈志强等项目部领导，工程部、技术部、安监部、经营部、物资设备部、综合办公室等，统统“一岗双责”。对不配专业电工，私拉乱接；台车施工段不用电缆铺设，不巡查配电箱，出现拖地漏电等现象，给予严厉处罚。很快，隧道内该整改的整改到位，该配备的得到标配。
安全生产落脚点是人。少数民工冒险心理、逞能心理、经验主义思想严重，有时不佩戴反光背心、安全帽、安全带。人在高处作业，不便当场呵斥，安全员便拍好视频，再当场说法，该罚得罚。还不行，便与其家人通话、放视频，通过亲情感化。
有个镜头。重庆籍中年隧道工孔某，安全思想麻痹。一次在临时用电接线时，他不佩戴专业手套，项目部安全员以其“不雅”视频，接通其妻，晓以利害。“那还得了，你不要命我们母子也不要命了”，妻子当即哭哭啼啼“数落”。晚间，双方冷静下来，妻子轻言细语，点其“死穴”。从此，老孔换了个人似的。
还有个“硬茬”，也是看“视频”。项目部规定每个民工每天看10个安全视频，常敲警钟。每晚8点，他们在“一会三卡”平台查一次，10点、11点又分别查，没看的，随即跟工区安全员、民工队长“理论”，一般事不过三。
“这好比喂小孩饭，得有一股磨劲，追着喂，哄着喂，吓着喂。”湖南省新新张官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有限公司永定分公司工程安全部部长彭忠杰透露，中冶交通G59项目总包部与湖南省新新张官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有限公司永定分公司，每晚轮流值班、加班督查，当天事当天了。
现场安全检查。万海鑫供图
2023年8月，中冶交通建设集团有限公司、湖南省新新张官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有限公司及其永定分公司，“紧盯”控制隧道安全步距。发现沅古坪有超标现象，便派员驻扎项目部，整改了10天，直到符合要求才复工。
与此同时，项目部不走样地贯彻落实湖南省交通运输厅隧道安全“五大系统”，即人员定位系统、门禁系统、气体检测系统、应急电话广播系统、视频监控系统。以稳打稳扎的“系统达标”，体现安全意识、安全技术、安全措施、安全防护实效。沅古坪隧道开工29个月来，未出现一起严重安全事故。
管理大师彼得·德鲁克说得好，“管理是一种实践，其本质不在于‘知’，而在于‘行’，其验证不在于逻辑，而在于成果，其唯一的权威就是成就。”
共赢的哲学
照任爱维的说法，现在谈成就，言之过早。但是，沅古坪隧道于2025年1月9日全部贯通，比计划提前9个月，这种速度，在隧道施工史上少见。湖南省交通质安局湘质安监督〔2024〕124号文，表扬了沅古坪隧道质量安全工作，并请中冶交通G59项目做经验发言。
旌旗猎猎，风钻呜呜，铲石擦擦。在沅古坪隧道内外，人员机械穿梭奔忙，互动频繁有序。打眼、放炮、清渣、支护、打二衬等，工序之间，施工队伍之间，衔接紧密，两支队伍，一个小时内实现完美衔接。整个隧道施工，“复制粘贴”，形成良性循环。
湖南省新新张官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有限公司永定分公司、中冶交通G59项目工作人员，三天两头在洞内与工人们吃在一起，干在一起。“有拖欠工资的没有？”“你家里几口人，经济负担怎样？”任爱维与民工们嘘寒问暖，有说有笑。施工队伍之间，衔接紧密，且形成合纵突击，时时展现出敢于“亮剑”的中冶雄风。
“要树立共赢思想，共赢才能共荣。”任爱维谈到，如何实现共赢？在观念，在行动，在成效。比如三级、四级围岩，施工队每月要做多少米才能保底，做多少米才能赚钱，彼此心里有数。业主、项目部在施工环境、施工材料、民工工资上做足“服务”，确保队伍循环作业，把工效提起来。
工资怎么发？湖南省新新张官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有限公司千方百计，为项目建设提供充足的资金保障。劳务队伍与项目部一签合同，便按永定分公司指定的专户，每月按时将工资打给民工个人，施工、劳务队伍、银行三方监管。新新张官高速建设开发公司总经理冯雄辉，以及周从军、任爱维亲自检查落实农民工工资问题。
工人们透露，“工资根本不是问题”，月工资在6000至一万之间，包工头赚得更多。不少民工说，希望中冶交通下一个项目，把自己捎上。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任爱维透露，“隧道能搞成这样，前期谋划功不可没。”尤其是工程顶层设计。两区三厂、工段划分、工期计划、项目管理、内部协调配合、施工队伍选择等，都要算得准，把问题隐患考虑在前、排解在前。建设者不管来自何方，到了项目，就是一个团队，一张蓝图。
项目部善于“加码”，也善于“减码”。
隧道内焊接。
隧道顶上的两个水库，设计方案必须清空。如是，50万方水清空费用不算，2000来亩水田将荒芜，这是当地百姓的“命根”。于是，项目部联合国省著名专家，多次开展地质研究，采用局部注浆加固封堵、超前钻探法，迎刃而解。
与此同时，项目部在红线内开采灰岩，自产100多万方混凝土，既节省了成本，又为地方节约了弃土场，更是掌握了原材料自供主动权。
隧道在“延伸”
沅古坪隧道开工三个年头，每到年底或施工队伍退场时，项目部向当地组织发告知函，请他们与施工方搞清账目，项目部付清款项。沿线水泥路，如有施工破损，一律修复。为避免地方小桥受损，项目部专搭钢便桥，让施工车辆通过。
为避免损害地方小桥，项目部新修施工专用钢便桥。吕高安摄
项目部斥资修建便道，其中有的开山新修，有的从3.5米扩宽为6米。便道兼顾工农使用，只是项目部多了安全管控。
50多户红线外房屋拆迁、炮震损失赔偿等问题，项目部都按当地政府规矩妥善解决。沅古坪隧道需高压电输送，而当地只有农电，项目部便斥资接通高压，为通车后地方、高速运营打下基础。
2022年秋，湖南干旱严重，项目部出动洒水车，为慈利县几个村送水半月。紧接着当地发生火灾，项目部出动100多个灭火器帮助救火，并协助维持秩序，疏导交通。
雪灾，项目部开着装载机，帮助铲雪除冰；汛期，对全线进行防汛检查，帮助清淤、清除垮塌、疏通道路；帮助当地植树造林；陪留守儿童过生日；与当地党组织开展联建共建活动；扶贫帮困、支工助学……
关爱留守儿童活动。万海鑫供图
一份付出，一份收获。当地百姓谈到中冶交通G59项目，纷纷伸出大拇指。地方环境回馈工程，很少阻工闹事，促进了沅古坪隧道建设速度。因故迟到8个月开工的隧道，反而提前9个月贯通。
但是，中冶交通建设集团有限公司、湖南省新新张官高速公路建设开发有限公司、G59张官段中冶组团方第二总承包项目部，跳出隧道看隧道。他们更看重，张官高速早日建成后，将有效提升湘西北地区南北向的综合交通能力，联动蒙、晋、豫、鄂、湘、桂之间人流物流信息流大通道，对服务国家战略具有重要意义。
届时，在隧道所处这块沅澧文化结合部，土家、苗、白、侗等民族百姓物阜民丰，“九子鞭”舞、茅古斯舞、高花灯、阳戏、“年猪文化节”“油菜花节”等非遗、民俗文化，吸引着万千游客，焕发新的生机。
唤大山以沉睡，同山溪以共息。畅连着洪荒与繁华、过去与将来，路在延伸，隧道在延伸。（吕高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