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总您好!请简要介绍这些年来您取得的辉煌业绩。
张芬之:说业绩“辉煌”不敢当。说有一些不平凡的业绩还是说得过去的。辉煌与不辉煌,你看怎么比。俗话说,人比人气死人,我只能与我的同学、同乡、同事比,应该说,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是一个贫农的儿子,在安徽省灵璧县一个偏僻的农村长大,从小饱尝贫穷的苦难。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末从宿县应征入伍,一直在北京从事新闻宣传和图书出版工作。要说业绩,可从两个方面来表述。
我从16岁初中毕业,在生产队当会计,18岁在王集公社当文书,19岁在失学三年后考上宿县农业专科学校,21岁分配到宿县地区新汴河工程政治部宣教科毕业见习。23岁超龄从单位投笔从戎。就是这么一个背景和起点,在党和人民的培养教育下,经过自己艰苦自学崭露头角,在部队当兵一年多入党,两年多提干。1977年,当兵第9年由正连破格提拔为副团,38岁任北空某师政治部副主任,主持日常工作。1984年底,靠40万字的简报本,我毛遂自荐获得北京户口,转业到邮电部《中国报刊报》任编辑部副主任。历经中国记协、国家新闻出版署多个岗位历练后,于1988年提拔为副总编,1996年经中组部考察,中央宣传部批准,任《中国新闻出版报》总编辑,属国家正厅局级领导干部,同时还兼任中国报纸副刊研究会常务副会长、中国新闻摄影学会副会长等社团职务。可以说,我是从庄稼地里走出来的总编辑和高级编辑。正是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依靠自学,成长进步不平凡。
另一方面,如果从个人获得的荣誉和奖励看,或许业绩显得更突出一些,若从自学成才的角度上衡量,也可以算是“辉煌”。参加新闻出版工作50多年来,我曾被评为全国优秀新闻工作者、全国韬奋新闻奖提名奖获得者,相当于全国新闻出版界劳模。1993年被批准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那时我48岁,属于评定的全国优秀中青年专业拔尖人才。1997年,凭《人生是杯苦酒》等三本著作,加入中国作家协会,同年被中国传媒大学(原北京广播学院)聘为新闻出版方向兼职博士生导师,与王武录教授一起带过两位博士生。25年前,我曾担任国家和北京市新闻专业高级职称评委会委员,连续16年担任中国新闻奖评委。从1988年开始至今,我参与编审出版的各类图书千余册,自己创作出版了《生死一步之遥》《报苑随笔》《报海拾贝》《爱的心语》《出发——我的如谜人生》等新闻、文学著作11部,与人合作出版了《国学教你做人做官》《做新时代最好的党员》等著作6部,可谓著作等身。我还获得6次中国新闻奖,获得中宣部繁荣出版好作品二等奖,获得空军新闻一等奖,一些省市报纸征文一等奖。在《人民日报》《解放军报》《光明日报》、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北京日报》《空军报》等报台,刊发各类文章2000余篇,是全国新闻出版界写稿较多、著书立说也较多的老总之一。
作者:我们从有关书籍和资料上获得信息,您多次称自己为自学成才者。请具体谈谈这些年来您是怎么自学的,又如何成才的。
张芬之:说起自学成才,真可谓,艰难困苦,一言难尽。先从我青少年时期说起。八九岁时在家乡小学上三年级,我特别喜欢看古书,比如《金镯玉环记》《彭公案》《包公案》《施公案》《花木兰从军》《薛平贵征东》等等。这些竖排本繁体字的古书,我不仅自己看,还趁冬季农闲,在生产队的草屋里,边读边唱给村里老少爷们听。至今60多年过去了,我还记得《花木兰从军》一书中的一段唱词:“奴本是,家住山西汾州府汾阳县,俺本姓花叫木兰。为只为,平天大王下反表,奉圣旨,挑选人马往北番。奴的父,年近七旬难出马,奴的那,妹妹兄弟皆幼年。奴疼父,出于无其奈,替父从军昆龙山。”由于小时候喜欢读唱古书,因而对写文章、编故事特别有兴趣。所以上初中和中专,我的作文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经常被老师划上许多红圈圈,当范文在班里传看。1965年,我获得全校作文比赛二等奖,演讲比赛二等奖,还在《安徽日报》发表了处女作《林公俭烈士教育了我》,收到报社汇来的4元稿费,一时在校园传为佳话。1965年,我在宿县农业专科学校上学时,改编演出了话剧《红管家》,与数学老师张公愚一起自编自演了四幕歌剧《红日初升》,受到师生好评。
1968年春,超龄入伍后,为了入党提干,我坚持自学新闻写作,很快在《人民日报》发表了通讯《马大嫂当了队长的参谋》,在《解放军报》发表了《牢牢掌握对阶级敌人的镇压之权》理论文章,自此小有名气。很快,由战士报道员提干,排级命令尚未在团里宣布,就被破例调往北京军区空军宣传部文化科当干事。
学海无涯,自学成才无止境。为了事业上的需要,也为了取得大专文凭,1986年我在担任报社副总编之后,仍然坚持参加北京市高等教育自学考试,3年拿下政治经济学、哲学、国民经济管理概论、法学概论、文学概论、形式逻辑等12门课程,获得由中国人民大学和北京师范学院颁发的大专毕业证书,为我此后评为新闻专业正高职称,被中宣部批准任命为中国新闻出版报总编辑创造了条件。
回首几十年的自学经历,一言以蔽之,很苦,很累,也很值得,亦很欣慰。记得在参加北京市高等教育自学考试时,12门,几十万字的课程,厚厚一大摞,有的书一点基础也没有,读起来像天书。我那时又主持报社日常工作,每天写稿审稿很忙,根本没空去参加大学老师的课外辅导。只有自己挤时间慢慢地啃。我没时间通读全书,便按照每个章节的中心提示,自己编写名词解释,编写若干个思考题答案。每天下班后,常常苦读到深更半夜。临考前两周,我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到离家不远的龙潭湖公园假山间,拿着自己编写的答案反复温习、背诵。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就这样,一天分上下午考两门课程。1985年,我居然一口气拿下5门单科结业证书。最终经过3年的艰苦努力,10门闭卷笔试的课程,我没有一门是60分,哲学考了76分,在当时已算是很好的成绩。语文和文学概论两门课程,我靠平时掌握的知识与基础,基本上未认真复习,均一次通过了考试。现在想来,34年前,拿到大专毕业证书,正赶上对干部要求“四化”:革命化、知识化、专业化、年轻化。这个文凭很金贵,恰如雪中送炭,春雨绵绵,真有点范进中举的味道,正是时候啊!
作者:凡事皆有因。请具体谈谈您之所以自学的动因来自哪里,动力又来自何处?
张芬之:前面已谈过,我自学的起因源于家境贫寒和兴趣爱好。但说到底,还是想靠自学写作、自学成才来改变命运,创造不平凡的人生。小时候,几乎饱尝了人间的苦难,如今想来仍苦不堪言。加上当时,家族内没有一个吃公粮拿工资的,全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我常想,这一辈子靠什么跳出“农门苦海”,靠什么出人头地,光宗耀祖。加上,我读的古书中,又有“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的潜在诱导,所以,从上小学时就立下志向,要靠练好笔杆子,靠自己的本事,改变命运,创造不平凡的人生。
胜利总是留给虚心而又有准备的人,成功总是给勤奋者带来鲜花和微笑。正是基于这个认识,无论是少年、青年、中年,直至老年,数十年来,我一直刻苦攻读,坚持自学,始终没有间断。我深知,要自学成才,成名成家,不可能轻轻松松,轻而易举就获得,必须量体裁衣,选定目标,咬定青山,一以贯之,只争朝夕,如饥似渴地坚持学习。山外青山楼外楼,偌大的中国,才子能人有的是,在自学成才的道路上,既要不畏劳苦,勇于攀登,又要虚怀若谷,永不自满。骄傲使人退步,自满是自学成才的大敌。因为,时代在发展,科技在翻新,对人的素养与要求在提高。就林林总总的工作岗位来说,各个学科有专攻,各个行业有状元。你稍微有点骄傲、自满、飘飘然,势必松懈和偷懒起来,自学成才也就降低了追求,放慢了脚步。毛主席曾经说过,三天不学习,赶不上刘少奇。我们这些学历不高的自学者,本来就没有机会上大学,也没有条件经常接受大学教授的耳提面命。只有面对现实,在实践这个最广阔最生动最深厚的“大学”里孜孜不倦地学习、实践、提高,才能苦尽甘来,拥有一定的知识和学问,也才能成为笔杆子和某个方面的专家学者。否则,你凭什么胜任本职工作,更谈不上出类拔萃,担任一定的领导职务了。
作者:被西方学者称为中国最后一位大儒的著名哲学家、思想家、教育家梁漱溟也是一位自学成才者。他说无论学历高低,主要都是靠自学,区别主要在于学历高的自学的少些,学历低的自学的多些。请问,您对此怎么看?
张芬之:梁漱溟是儒学大家,也是一位民主人士。他不仅自学成才,超群出众,而且性情豪爽,敢于用自己的知识与见解向党和国家领导人直言,阐述自己的治国理念。因此,我对梁老一直怀有崇敬之情。梁老关于学历高低与自学多少的观点,我以为,所言极是,颇有道理。这既是一个实事求是的结论,也是一个充满辩证思维的判断。学历高的人,本身在大学里上学,有条件获得多方面的书本知识,但同时还要善于把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应用到实践中去,力求在实践中不断地检验、丰富与提高。学历低与学历高的人相比,受教育的时间少,在课堂上和书本上学到的知识少,这是“先天不足”,更需要在后天,在自学中充电、弥补。当然,自学的时间和精力也必然要多一些,这是很正常的。但我以为,衡量一个人的学养与能力,既要看学历,又不能唯学历;既要看文凭,更要看实力。实践一再证明,要想获得更多的知识与学问,一方面要向书本学,要靠老师教,另一方面更要靠自己如饥似渴地、生动活泼地自学,靠在广阔的实践课堂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学习、实践提高。
无须讳言,在现实生活中,一些有硕士甚至有博士学历头衔的人,不一定就真有学问,真是人才,滥竽充数的东郭先生并不少。相反,没有进过大学校门,依靠艰苦自学,在实践的天地里不断地吸取营养,不断地充电、积累、提高的人,却有着深厚的学养和渊博的知识,而且特别具有攻坚克难的能力。古往今来,我国这样的名人学者和科学家比比皆是。像著名作家浩然、王蒙等人,都是没有高学历,但却写下许多名著,拥有许多荣誉称号。这就是自学成才、成名成家的很好的榜样和最好的证明。
作者:您觉得,自学成才的事例对后人有哪些影响和启迪?
张芬之:我的自学成才和成长经历,就历史背景来说,与当下新时代的背景和条件已不能同日而语。我的青少年时代,生活贫困,穷则思变。无情的现实,逼着你不得不量体裁衣,从自学中增才干,找出路,变命运。而今已是小康社会,人们的物质生活条件与文化娱乐、受教育的环境,已大大改善。但我以为,物质文化生活与教育环境变了,并不等于不需要奋发向上,自学成才了。自学成才对人生来说,是一个永恒的主题。一个人要想有知识,有才能,有出息,首先要有志向,有志气。俗话说,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长百岁。人生在世,对知识和技能的掌握,永无止境,必须不断地学习、不懈地追求。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催人向上的精神力量。毛主席说过,人是要有一点精神的。新时代,一个人要想成就一番事业,要想为党和人民做出更大的贡献,就必须虚怀若谷,永不满足,坚持学习再学习。要有那么一股苦读寒窗、耐得寂寞、踏实勤奋、埋头苦干的精气神。因为,人们获得知识与技能,一是在课堂上,在书本上学习,二是在实践中在本职工作岗位上不断地学习、实践、积累、充实、提高。这里面本身就包含着年年、月月自学成才的要求。假如一个人没有刻苦学习,求知求才的自觉性,那就会对自己放松要求,降低标准,甚至变得消极、懒散起来,成为胸无大志、马马虎虎的混日子的人。这样的人生没味道,不可取,与自学成才和成名成家格格不入。
我数十年矢志不渝地坚持自学,成就了自己,成就了家庭,成就了事业。我的经历,我的成长,对今天的年轻人还是有励志和启迪作用的。习近平总书记说,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从某种意义上说,我的幸福,我的业绩,我的人生的不平凡,就是在自学成才的奋斗中,靠抛洒汗水,辛勤耕耘得来的。没有当年夜以继日、青灯孤影的爬格子,写稿子,不会成为笔杆子,更当不了作家和总编辑,难道这不是活生生的事实吗?!
我的自学,我的成长,还证明了一个朴素的道理,那就是一个人的知识和才能,不一定与学历画等号,学历低甚至没有上过大学,也照样可以通过自学拥有相当的学问和高超的专业技能,同样可以评为教授,成为博导,干一番功成名就的事业。事实上,这样的典型例子多不胜数。君不见有的人虽是名牌大学毕业,也有硕士、博士的耀眼光环,但并不一定有真才实学。事实上,有的人的高学历,并不是学来的,考来的,而是买来的,骗来的。他们追求的是“表面光”,其实是“客里空”,如同水上浮萍。我以为,一个人活在世上,要有知识,有才能,有出息,有尊严,活得堂堂正正,像模像样,首先要从小立志向,有一种不畏劳苦,埋头苦干的韧劲与拼劲。只有如此,无论是学历高,还是学历低,都可能通过不同渠道和不同形式的艰苦努力,学有所成,业有所攻,成就自己不平凡的人生。
作者:您多年工作生活在北京,很少回故里,请问您对家乡安徽总体上是怎么看的,又有着怎样的情感?
张芬之:从上世纪六十年代末,离开宿县到北京当兵、工作,一转眼52年过去了。真正是两眼一睁,忙到熄灯,脚步匆匆,岁月无情。当年风华正茂,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如今已七旬开外,是真正的老年人了。人常说,人老了,容易怀旧。这些年也的确平添了许多思乡思亲思友之情。说内心话,我的恋乡情结始终很深很重。有时在梦里,还清晰地回到了少年时光,还依稀记得村里的一口老井,家院里的一排枣树,还有一条通往四邻八方弯弯曲曲的小路。因为,那里有我长眠九泉的父母和祖辈。有我儿时的玩伴,有我的同学、同乡和格外尊敬的老师,更多的是留有我曾经抛洒汗水、辛勤劳作的一行行足迹。所以,到北京这半个多世纪,我也曾二十多次回家乡,不只是看望父老乡亲,还专程去探望我的老师,我的恩人,我的同学,我的同事。我在任上,应家乡领导的要求,为原宿县地区申办过报刊,也为故乡灵璧县的应急事项而排忧解难。7年前和2年前,我先后两次回到安徽省灵璧县,向118所中小学捐赠了我的4本书,即:《生死一步之遥》《报海拾贝》《爱的心语》《出发——我的如谜人生》,总计近7000册,花去稿酬和个人积蓄20余万元。2013年9月去合肥,时任安徽省委书记张宝顺同志,还专门为我回乡捐书助学写了热情洋溢的贺信,并由安徽出版集团在合肥举办了别开生面的新闻发布会。2018年9月回灵璧县第二次向我的三所母校赠书时,我特意为母校的师生做了四场自学成才的励志报告,受到热烈欢迎。这两次回乡的经历,给我留下了永生难忘的印象,也使我非常真切地感受到,可爱的安徽,可爱的家乡,伴随着改革开放的坚实步伐,无论是政治、经济、文化教育,还是市容市貌和新农村建设都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合肥这座新兴的省会城市,已成规模,更加美丽,充满生机;美丽的黄山,松柏常青,云海茫茫,游人如织,热闹非凡。原来的灵璧县城,5层以上的高楼极少,每逢下雨,县城的石子路,污泥浊水四溢。如今,修建了灵璧石文化公园、虞姬文化园和钟馗艺术园,街道宽敞整洁,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人民群众的物质文化生活水平显著提高。前不久,从安徽是个好地方网上,又欣喜地看到,合肥市瑶海区明光路街道党工委,在深入开展“以孝治家”系列活动,坚持为孤寡老人送温暖,做好事,让孝的圣火在明光熊熊燃烧。衷心希望这种善行善举,这种孝道文化,薪火相传,尽快地在江淮大地推广开来,发扬光大。
树高千丈,落叶归根。离别家乡数十年,朝朝暮暮,年年月月,乡音不改,乡恋依然。听说,我们小圩大队的农舍,将要进行整体规划,拟建成一家一院两层楼的新农村,这是父老乡亲梦寐以求的大好事。趁着身子骨还壮实,眼力精力还好,准备在故乡三间老屋真正变成两层楼时,一定携夫人和子孙回老家看看。到那时,父老乡亲喜团聚,话家常,说变化,该是一种多么亲切,多么热闹的景象啊,我殷切地期盼着。
